看著那條在流沙中蠕動向前的數十米長巨蛇，穿著外骨骼的士兵頭皮發麻地往后退了兩步。

    他的名字叫蘇明，職位是精確射手，胸甲和臂膀上印著的26是他和他弟兄們的番號，同時也是“企業第二十六突擊隊”的標致。

    作為企業少數參與了落霞行省戰役的地面部隊，他們主要在戰爭中執行前鋒、游擊以及敵后破壞任務。

    雖然大多數理想城居民將戰爭勝利的功勞全算在了他們的盟友身上，但他們參與的戰斗其實并不少。

    只不過寫在新聞稿里沒那么好聽罷了。

    走到了蘇明的旁邊，云松盯著那條巨蛇看了兩眼，戰術目鏡中的方框將其鎖定在中央，進度條沿著方框的邊緣走了一圈。

    “數據庫中沒有關于它的記錄……你先發現的，要不你給它取個名字？”

    蘇明摸了摸后腦勺。

    “沙蟲？”

    云松還沒說話，一旁穿著動力裝甲的顧偉便笑著調侃了句。

    “太土了，而且隔壁沙漠已經有了，和這家伙完全不像?！?/br>
    “那……地龍？大蚯蚓？掘地蟲？”

    “就掘地蟲吧……別浪費時間了?！?/br>
    打斷了兩人的交談，云松伸出食指在空中虛點了兩下，cao作著全息視窗將圖像數據存檔，接著切換到了戰術地圖。

    “目標就在前方一公里左右……大家都提高警惕，很快就能接我們的員工們回家了?！?/br>
    “哦！”蘇明有氣無力地喊了一嗓子。

    他們已經出勤快整整一年了。

    橫跨數千公里的廢土，中途甚至還被卷入了落霞行省的戰爭……他心中甚至不禁在想，這一路上的經歷回去以后都可以拍一部電影了。

    在云松的命令下，第26突擊小隊繼續行動。

    由仿生人士兵和無人機打頭陣，一行人沿著殘破的混凝土公路前進了一陣子，小心避開了大片的流沙以及幾處生命信號異常的區域。

    這時候，通訊兵那邊有了新的消息，云松舉起右拳示意小隊員停在了一處廢棄的工廠門口。

    到此為止，他們距離變種人部落只剩下最后三百米，遠處的廢棄大樓上甚至能看見堆著垃圾的偽裝掩體，以及掛著望遠鏡站崗的變種人哨兵。

    “……任務狀態更新，是好消息，聯盟決定在撤軍之前，派出飛艇支援我們的行動?！?/br>
    聽到這句話，不少人都松了口氣。

    這次出勤他們沒有帶上所有人，三十余名后勤人員以及二十余名士兵留在了扎營地點。

    靠著十臺動力裝甲、三十套外骨骼以及不到三十名仿生人士兵，在沒有重火力支援的情況下，想要干掉十數倍于他們的變種人部落還是有些難度的。

    就算能獲勝，他們也會承受不小的傷亡。

    大荒漠中的變種人并不只是用鐵管步槍，這些畜生們通過和軍團以及獵鷹王國的交易，已經掌握了半自動甚至是全自動武器。

    更不要說它們拿著戰前時代的廢品和垃圾，自己diy的武器。

    那些東西看著好像不太靠譜，但小瞧了它們可得吃大虧。

    比如之前他們見過的一個變種人，拿著“先鋒”機器人頭顱和脊椎做成的熱熔射線槍，靠著偷襲甚至干掉了他們一臺動力裝甲。

    這些出其不意的攻擊手段，讓人防不勝防。

    聽到聯盟的支援正在路上，蘇明興奮地說道。

    “那個400mm重炮？”

    云松點了下頭。

    “是的……包括地面部隊，還有那些不太靠譜的滑翔機，不過我們需要先確認營地中沒有我們的人，然后才能決定是用斧子還是手術刀?！?/br>
    說著，他看向了站在隊伍后面的無人機cao作員。

    “偵查就交給你了?！?/br>
    “收到?！?/br>
    一名神色穩重的男人比劃了一個手勢，拳頭在肩膀上敲了下，背后的無人機背包彈開了艙門。

    一架四旋翼無人機如弩箭一般彈射飛出，帶著一陣“嗚”的呼嘯聲竄上了天空。

    畫面接入了頭盔的戰術目鏡。

    雖然信號很差，但勉強可以將就著用下。

    在無人機cao作員的控制下，四旋翼無人機小心地繞開了變種人哨兵的眼線，移動到了大廈的側面，穿過一排排扭曲的鋼筋和混凝土殘骸，飛到了變種人部落的上空。

    整個部落坐落在一座廢棄的廠房內。

    垃圾拼湊的窩棚和半坍塌的廠房融為一體，大片的鐵皮棚和晾曬的獸皮擋住了一條條扭曲的小巷。

    不過透過那遮擋物的縫隙，仍然能看見一具具煤炭似的軀體，和嗜血的獠牙以及虬結的肌rou。

    它們就像奇幻電影中的獸人一樣。

    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這些茹毛飲血的動物竟然學著人類的模樣發展出了城市，甚至明確了社會分工……

    這里有散發著糞便臭味兒的居住區，有宣泄暴力、供變種人取樂的角斗場，有充斥著打鐵聲的鐵匠部和工具作坊，有種植著不知名果子的種植園，還有關押著各種牲畜的牧場……

    透過無人機的鏡頭俯瞰著這個龐大的部落，無人機cao作員只感覺頭皮發麻。

    尤其是當他在那個猶如垃圾堆一般的牧場中，發現了被囚禁在籠子里的同類時，怒火更是沖上了他的腦門。

    “媽的……”

    “怎么了？”聽到他的低罵聲，云松向他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無人機cao作員沒有說話，只是伸出食指在空中一劃，將他看到的畫面轉給了旁邊看向他的隊友們。

    無人機的鏡頭放大。

    只見一排排鋼筋拼湊成的鐵簍子里，關著一具具傷痕累累、不著片縷的軀體。

    挺著肚子的人大多還算“幸運”，變種人通常不會吃了她們，而那些沒能為它們誕下子嗣的人就慘了。其中不少受盡折磨，不但被卸掉了胳膊和腿，傷口更是已經腐爛生蛆。

    變種人本身有著極強的恢復力，根本不需要繃帶或者消炎藥這類東西，自然也不會給沒吃完的牲口們包扎。

    許多人雙目無神地坐在地上，甚至沒有力氣去驅趕環繞在周圍的蚊蠅，還有人一動不動，不知是否已經死掉。

    不遠處的案板上，赤著胳膊的變種人祭司正用原始且粗魯的方式，給被銬在案板上的人類接生。

    它們不在意那些人是否會在這個過程中死掉。

    混沌的信徒從不挑食，它們的胃就和它們的肌rou、骨骼一樣強壯。

    那些被當成牲口圈養的奴隸，也許是來自獵鷹王國，也可能來自蜜獾或者雄獅，甚至是被奴隸販子從更遠的地方送來……很少有人會去注意，那些在戰爭中失蹤的人最后都去了哪里。

    即使在廢土行軍的一路上見過了不少地獄般的畫面，蘇明的臉色仍然不禁微微發白。

    這比那些有樣學樣的掠奪者可殘忍多了。

    距離他旁邊不遠的士兵，更是忍不住干嘔了起來。

    “這幫畜生！”顧偉握緊了手中的重機槍，恨不得現在就沖進去把它們全都突突了。

    “它們本來就是畜生，你什么時候覺得它們不是了?！?/br>
    云松面無表情地在全息視窗上cao作著，將營地的部分區域框選了進去，并且標注了可能存在活人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之后，他示意通信兵架起了信號增強裝置，大致對準了鋼鐵之心號的方向。

    “這里是第二十六突擊隊，我們已經確認‘黑石’變種人部落位置，變種人數量在兩千左右，和情報中一樣?！?/br>
    “部落中發現幸存者……我們無法靠得更近，不確定里面有沒有我們的人，我希望沒有?！?/br>
    一陣電流的白噪音之后。

    應答的聲音從通訊頻道那頭傳來。

    “收到……我們還有半小時到達，如果方便的話，請幫我們把它們引到開闊一點的區域?！?/br>
    云松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兩棟靠在一起的廢舊大樓——先前那條“掘地蟲”正從那里穿過。

    那是個不錯的位置。

    無論是作為炮擊落點。

    還是作為埋葬那群畜生們的墳墓。

    “收到，交給我們?！?/br>
    結束通訊之后，他朝著身后的士兵們揮了揮手。

    “準備干活兒?！?/br>
    ……

    與此同時，數十公里外的荒漠邊緣，一艘龐大的鋼鐵飛艇正緩緩推開滾滾黃沙的邊緣，向著一望無際的廢墟前進。

    如果說最初進入落霞行省時，楚光便被那一望無際的黃沙和滾動的云團震撼過一次。

    那么此刻他心中的震撼，可以說絲毫不遜色于當時。

    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難以置信……這里之前是一座城市嗎？”站在艦橋內的楚光俯瞰著落地窗外的景色，臉上寫滿了詫異的神色。

    百米寬的公路筆直向前延伸，與地平線上成片的高樓融為一體，即使站在千米高空的飛艇上，一眼望去也望不到盡頭。

    大地被交錯的公路和軌道殘骸分割成了無數個網格，其中一半是密密麻麻的建筑群，一半是一望無際的沙漠。

    也許要再過上數百年，乃至上千年，這片大地才會完全變成落霞行省的形狀……

    站在楚光的旁邊，吳昌年微微瞇起了眼睛，臉上不只是震撼，還帶著一絲惆悵。

    “……聽說在繁榮紀元，也就是兩個世紀前，大荒漠并不叫大荒漠，而是人聯的四個工業區劃?！?/br>
    楚光瞥了他一眼，不解問道。

    “四個工業區劃？”

    “是的?！?/br>
    吳昌年點了點頭，望向窗外的目光像是陷入了對某款影像資料的回憶，停頓片刻后，緩緩開口繼續說道。

    “……西部工業區是一切產業鏈的開始端，負責生產最基礎的原材料，以及對物流網絡、太空電梯輸送的原材料進行粗加工，比如合成化學品、催化劑、合金什么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