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問題?！?/br>
    隨口應了一聲，楚光的視線并沒有從地圖上挪開，那面無表情的樣子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扳手整理了下思路，謹慎地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我在想……軍團將這枚核彈用在豐饒之都的好處是什么？河堤在落霞行省居民的眼中不只是灌溉的工具，而且是神靈的恩惠，他們就算不介意失去一片沃土……也不擔心與整個沙漠為敵嗎？”

    楚光點了點頭。

    他很滿意自己的部下終于成長起來了，在決策上會考慮更多的問題，包括站在敵人的角度思考對方可能會用什么手段。

    “這也是我在思考的問題之一……瓦努斯，你告訴他為什么?！?/br>
    坐在會議桌前的瓦努斯點了點頭，看向坐在對面的第一兵團兵團長，用溫和的措辭開口道。

    “好處有很多，雖然代價是增加鎮壓成本，但好處是可以在短時間內摧毀雄獅王國王室的抵抗意志，提前結束這場戰爭?！?/br>
    “很明顯，軍團并沒有做好與企業全面開戰的準備，無論是派出飛艇攔截逃跑的企業員工，還是突然發動閃電戰突襲，亦或者像現在這樣部署核武器……與其說這是經過長時間準備的周密計劃，倒不如說是一場賭博?！?/br>
    “他們在賭，他們能在企業完成動員之前全面控制落霞行省，在形成既成事實之后與企業談判……就開拓者號歸屬，0號避難所，以及落霞行省的地區控制權等等一系列問題進行博弈?！?/br>
    楚光點了點頭。

    0號避難所的鑰匙在他手上。

    如果軍團在落霞行省的軍事行動達成預期目標，他們就能用開拓者號和上面的船員和自己交換0號避難所的鑰匙。

    會議室內的眾軍官交換了視線，低聲交頭接耳了兩句。

    瓦努斯看向了楚光。

    “不過……這里還存在一個疑點，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楚光點了下頭。

    “想到什么就說吧?！?/br>
    瓦努斯微微頷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部署核武器是陽謀，將核彈用在哪就未必是了，我認為我們盟友的情報是值得相信的，但問題在于他們的情報太過詳細了?！?/br>
    “他們不但知道軍團正在向落霞行省部署核彈，而且連這枚核彈打算用在哪都清楚……我不禁想問，他們是怎么知道?！?/br>
    “除非獵鷹王國的國王或者元帥是叛徒，否則我想不出來還有誰能弄到這么具體的作戰計劃?！?/br>
    “我們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此刻疑慮的恐怕也正是這件事情?！?/br>
    聽到這句不著痕跡的馬屁，楚光笑了笑。

    有一說一，這瓦努斯確實有兩把刷子。

    自從和卡里曼的那次會面之后，這段時間他確實一直在想這件事兒。

    包括與企業的外交照會上。

    包括上午的動員演講上……

    因為這確實太可疑了。

    在發動閃電戰之前，沙漠諸王沒有提前得到一丁點兒風聲。怎么挨了一頓亂拳之后，反而像是被打通了任督六脈，情報系統一下子靈光了起來，把獵鷹王國和軍團透成了篩子。

    那可是核武器啊。

    瓦努斯的估計還是保守了點。

    別說是獵鷹王國的國王和元帥了，恐怕整個落霞行省只有格里芬自己知道，這枚核彈是扔去哪兒的。

    楚光的心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個誘餌或許不單單是為了引出泄露530營地的jian細，而是戰略層面的陽謀。

    低估對手是大忌。

    軍團的實力很強，如果是總動員級別的全面戰爭，學院和企業加一塊都未必能打贏那群狂熱的戰爭瘋子……哪怕企業的理想城和武器裝備看起來確實很有逼格。

    包括之前的瑞谷市之戰，以全聯盟之力對抗鋼鐵之心號的航空陸戰隊，在玩家的單兵作戰能力占絕對優勢、各兵團命令執行堅決、且指揮官超水準發揮的情況下，聯盟的勝算都只有三成不到。

    如果不是麥克倫過于自負，戰術上出現了一系列失誤的判斷，就算是輸了一場，也不至于會丟掉鋼鐵之心號。

    事實上，即便是出現了一系列的戰術失誤，那家伙也差點兒在最后的關頭翻盤了。

    而聯盟現在面對的不是麥克倫，而是一個遠比那家伙更狡猾、更謹慎，并且據說是從陸軍基層爬上高位的老狐貍。

    比起氣急敗壞的掏出核彈，楚光倒覺得那個人更像是冷靜地坐在牌桌上，用似笑非笑的語氣告訴他——

    ‘我打算用核彈了?！?/br>
    ‘現在輪到你們出牌了?！?/br>
    就在楚光思忖著的時候，他的耳邊忽然傳來小柒的聲音。

    “主人，您的玩家在4號綠洲的正東偏北方向發現了軍團的蹤跡，那兒好像駐扎了一支萬人隊。那個叫尾巴的玩家說他們在尋寶，但小柒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

    小柒一直在監視著論壇上的帖子，發現疑似重要情報之后，立刻報告了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楚光微微愣了下。

    4號綠洲？

    正東偏北方向？

    他的視線落在了地圖上的卓巴爾山脈，一路向東移動，最終停在了駝峰王國東北側150公里的失落谷——也就是7號綠洲西南角的遺址。

    這個失落谷距離9號綠洲的豐饒之都，差不多有個900多公里，可以說距離戰線相當遙遠了。

    再往東去個八百多公里，都要到河谷行省……等等。

    楚光猛然間想到了什么，從旁邊拿起記號筆，在地圖上失落谷的位置畫了個紅圈。

    坐在會議桌前的瓦努斯微微皺眉。

    “那里有什么情況嗎？”

    楚光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根據我方線人的報告，4號綠洲北側目擊大量軍團地面部隊，人數在1萬以上，3萬以下?！?/br>
    會議室內傳開一片詫異的聲音。

    第二兵團的兵團長柳丁睜大了眼睛。

    “4號綠洲？軍團難道打算分兵進攻駝峰王國？”

    另一名軍官皺眉道。

    “我記得……駝峰王國的人口在150萬左右吧，而且聽說工商業發達，保守估計也能湊出5只滿編萬人隊……如果是軍團本部的萬人隊還有希望，靠著獵鷹王國的扈從軍，他們打算怎么打？”

    旁邊的扳手點了點頭，沉聲道。

    “而且4號綠洲和沙漠還隔著卓巴爾山脈這道天險，坦克都未必好使……想要從正面進攻佩特拉要塞，必須配置大量的支援中隊，步炮協同強攻才有希望拿下?！?/br>
    “目標恐怕不是4號綠洲?！蓖吲购鋈婚_口道。

    人聲鼎沸的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一雙雙眼睛看向了他。

    盯著地圖的楚光點了點頭，緩緩開口說道。

    “嗯，如果目標是4號綠洲，他們犯不著在那兒駐扎……完全可以在西北面，更靠近他們后方的地方扎營，而不是讓補給線從他們打算攻克的要塞上穿過去?！?/br>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他們的目標……搞不好是我們?！?/br>
    會議室內的眾人臉上紛紛露出詫異的表情。

    一部分人雖然想到了這種可能，卻不太敢相信。

    想要拿下清泉市的空中優勢，需要面對的可不只是聯盟，還有旁邊的巨石城！

    雖然那個城主在這場戰爭中的存在感很低，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參與感，但部署在巨壁上的雷達、防空炮和導彈發射器卻不是開玩笑的。

    “您的意思是……那顆核彈其實是為我們準備的？”柳丁的表情微微動容。

    楚光點了點頭。

    “如果豐饒之都淪陷，雄獅王國的抵抗會結束……我是聯盟的指揮官，正常思路來講，我必須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而最佳的策略就是將鋼鐵之心號轉移部署到九號綠洲。以鋼鐵之心號的防空能力和戰場壓制力，阻止核彈投送到附近空域?！?/br>
    “但如果我們這么做了，就正中了他們的下懷?！?/br>
    “他們擺明了想快速結束掉這場戰爭，他們知道我們已經摸清了他們的想法，于是故意表現的猴急，甚至不惜掏出核彈，故意露出破綻給我們看，而實際上卻在玩聲東擊西的把戲?！?/br>
    楚光的眼睛微微瞇起，感覺思路一瞬間打開了。標記在地圖上的所有線索，此刻都被串聯在了一起。

    “……一旦我們的戰略重心轉移到9號綠洲，他們的飛機便會從落霞行省南部起飛，對我們的本土實施核打擊?！?/br>
    失落谷的地形是天然的掩體。

    比起黃沙滾滾的戈壁灘，更適合大部隊長時間駐扎。

    他們不需要在河谷形成絕對的空優。

    只需要一名或者幾名不怕死的飛行員，駕駛著2馬赫以上速度的噴氣式飛機，在突破防線的一瞬間將核彈扔下去。

    然后在空中引爆。

    200年前發生在清泉市的事情，便會再發生一次。

    百萬噸的當量，對開闊地形下暴露人員的絕對殺傷半徑是6.3公里，對塹壕內人員的殺傷半徑是3.6公里，坦克是2.8公里……這是冷戰時期可以參考的數據。

    實際殺傷效果根據情況會有所變化，但那毀天滅地的威力卻毫無疑問，足以將巨石城和曙光城一起從地圖上抹去。

    甚至不需要很精確的瞄準。

    “從臨近大荒漠的獵鷹王國到河谷行省的距離太遠，應該是超出了他們飛機的航程，所以他們需要一個跳板?！?/br>
    “如果我的判斷沒錯……”

    望著畫滿標線的地圖，楚光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他們在失落谷附近修的那東西應該是機場！”

    ……

    距離失落谷七八公里的沙丘上。

    側臉趴在地上的尾巴動了動睫毛，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明亮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