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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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有點尷尬。她想假裝無事發生直接溜走,那石桌前的男人卻請她過去。像是偷吃零食被家長逮了個正著,她莫名有些緊張。 這男人相貌端正神態平和,衣服用的是妙妙認不出來的稀有料子,骨節寬大,扳指經年累月磨得光滑,看起來就是那種典型的王公貴族。 離得近了,男人的身高帶來了壓迫感。劍山少俠們都長得高,可他們要么說著話就把她拎懷里,要么會附耳過來同她逗趣,就連大師兄那等冷淡嚴肅的性情,他面對她時也會收斂了通身劍意。 而眼前這男人顯然沒有收斂的意思。不知如何形容他的眼神,他應該看人如家畜看慣了,即使想緩和態度引誘目標也表現得生疏,目光專注詭異得令人心里發毛。 這種人說話往往不會說得太直白,然而妙妙的情商不足以去理解話里的隱喻,他講了幾句話見妙妙只會茫然回望,索性略過言語試探,直截了當問她是哪家的女兒。 妙妙說崔家。 這人略一思索:“崔家婉娘子?” 外男問這種話已經能算冒犯了。妙妙感覺不妙,這樁麻煩是她招惹到的不必牽連崔婉,于是她否認了,說只是與崔氏沾親帶故上京訪親而已。 男人便說他是周竑,又說一見如故之類的話,話里話外都是相中了人的意思。妙妙甚至覺得要是她現在點頭,這人能直接把她帶回府上成親。 太古怪了。她又不是使人一見鐘情的美人,對如此熱烈的好感只會感到懷疑和無措。 妙妙沉默了。周竑不知考慮了多少,他解釋道并非客套話,確實有故人氣息。他問她,可認識江湖劍山掌門李折水? 妙妙回答說認識。 周竑的神情略松了些,他說,那便好說了。 “我是李折水的徒弟?!边@氣度不凡的男人始終注視著妙妙,如同饑餓數日的野獸盯緊落單獵物,他不緊不慢道,“小娘子身上有師父的氣息,恕我冒昧,莫非是我的師娘?” …… 周竑十二歲時死了父親,武功高絕的少俠殺了走火入魔的父王,來去未曾驚動任何護衛。 這是周竑以常識判斷出的情況,而他rou眼所見的場景是月光化作絲線探入室內,將一團蠕動rou塊絞成了碎末。如同熟透果實砸落在地飛濺出滿室汁液的rou塊,這就是他的父親。 周竑當時仍然冷靜。在邪祟陰影中生活數年的人或瘋狂或習以為常,而他是后者。 他自出生起就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比如人血中流動的污穢,樹梢生長的團塊,還有城外盤踞的龐然虛影。這份能力隨年歲漸長而越發不受控制,到他年滿十歲時,他已經看不見人了。 在周竑眼中,乳娘逐漸化作滴落黏液的rou條,兄姐們是大小不一的吵鬧怪物,而他父王的那道蒼老身軀在記憶中淡去,剝落成血rou黏合的rou塊。 周竑知道這是他自己生了病。所有人都依然正常,出問題的是他的眼睛。他曾經倉皇逃竄出王府,然后目睹滿街的畸形怪物在如常人一般生活,入眼所見的沒有一個同類,他行走在陽光下,卻如同困在陰曹地府。 后來周竑撿了個皇位。他頭戴冠冕坐在高位,望著下方穿官袍著官帽的rou塊們互相攀咬,他只能沉默等待。再后來周竑把皇權攥到了手里,可他仍然只能和流著膿水污血的rou塊臣子們年復一年相處。 他行至頂峰,他擁有一切,他無處可去。 周竑到年紀時開了后宮。美人畫堆積如山,他隨手抽了張,畫上是位螓首蛾眉的少女,繞過屏風見到的是血管毛發構成的團塊,他習以為常。 后妃誕下皇子時周竑去看了眼。裹在襁褓里的新生兒,被說眉眼肖似陛下的他的親生子,在他眼里是長滿鱗片的爬行怪物。 有時周竑會想,為何這眼疾不能再糟糕一些?為何他照鏡時望見自己還是活人?如果他也變作血rou污穢,是否能更適應這詭異世界? 直到此時,周竑混亂了數十年的眼睛終于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他看見了活人。 在這如陰曹地府的可怖人世中,在他已然忘記除自己之外的活人該長成何樣的時候,在他連夢境都被邪祟污染的窮途末路,他與仿佛命中注定的少女相遇了。 周竑甚至不敢松懈半分。他怕移開目光,一切都如泡沫碎裂。他的心跳快得比登基之時更為劇烈,他的頭腦比判處前右相死刑時更為清醒,他在地府徘徊數十年,當他注視著那潔凈無暇的神女時,他終于回到了人間。 他想,再也沒有比這更深刻的一見鐘情了。 “小師娘,”周竑說,“何不坐下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