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書店
沙棠閱讀完了本次任務的內容,他們要前往東海岸的燈塔,對那的災厄進行捕捉和清掃。 燈塔已經被觀察了三個月,目前斷定那存在可以寄生于人體的異變寄生蟲,從圖片和調查檔案看,尸體的眼珠高高凸起,晶狀體里有彩色的肥碩蟲子在惡心地蠕動。 是“雙盤吸蟲”,這玩意兒正常情況下只會寄生在蝸牛身上。 這種類型的任務大部分時候是交由獵豹部門處理的,很少會算上自己這么個研究部的人。 果然是上司生氣故意給的臉色…… 沙棠放下平板,他們的車,來到了燈塔附近,其他車上的成員帶著槍械和通訊設備下來。 武裝人員站得筆直,排列成整整齊齊的隊伍,等候命令。 安卡從座位上站起,她對沙棠使了個眼色,沙棠乖巧地起身跟在她身后下了車。 安卡指指隊伍的后排,讓沙棠站在那,融入集體,才開始講述此次任務的具體安排。 沙棠心不在焉,總監督的那一巴掌打碎了孩子在外闖蕩的心。 他開始想雪山了,想念那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還有人伺候著的生活了。 待在小鎮上被小黑們眾星捧月也不錯,到底自己當初是為了什么要跑到外面加入這個組織,寄人籬下啊…… 年輕人不能太氣盛??! 沙棠暗暗握緊了拳頭,他要逃跑,要趁著這次機會跑得遠遠的。 這次只是打碎個小災厄就挨了打,還被丟出來參與本不該歸他管的任務,下次出錯搞不好就要被組織直接“開除”。 不對,這次任務說不定只是為掩人耳目搞的把戲!他們想借著這次任務把自己賣了,然后說是自己光榮犧牲! 太陰險了,這鬼地方太陰險了!這一折騰就算是他死了,組織也能對信徒們解釋是他們的“神”英勇就義。 沙棠的小劇場一結束,安卡也剛好發布完了事項安排,眾人離去,著手于他們的作業。 燈塔已經被單獨分割出來,成員們封控了附近,以免有閑雜人誤入此地。 沙棠漫無目的地閑逛,研究部的培訓可沒教過他如何執行外出任務。 現在人員松散分布,沒有可以偷偷溜走的缺口,恐怕只有到晚上,才能趁著他們捕獲災厄顧不上自己時跑路。 “你在看什么?” 安卡的聲音在沙棠背后響起,沙棠差點炸毛,他尷尬地強顏歡笑著,隨便扯了個話題: “我是在想,警察,官方一類的知不知道這些災厄,黎明之窗隨便封鎖地區,他們不會有意見嗎?” 安卡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間,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唇縫溢出笑聲。 隨后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沙棠不明所以地看了好一會兒,秘書才擦去自己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看來回去后,我還得向總監督申請給你上歷史課?!?/br> 安卡逐漸恢復平靜,或許是因為沙棠的話逗樂了她,她的語氣都明顯緩和許多: “黎明之窗是當前最權威的機構哦?!?/br> 沙棠眨巴眨巴茫然的雙眼,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世界是黎明之窗獨大。 安卡對沙棠的茫然嗤笑一聲,繼續道: “當前不存在那種落后的政體,組織總合了各個地區,在每個板塊設置分部進行管理,才讓現在的人類過上安定的生活?!?/br> “哦……嗯……這樣啊……” 沙棠呆呆地回應,這邊的世界和他熟知的也太不一樣了。 “閑聊結束,該去工作了,我記得這附近還有些居民沒有疏散?!?/br> 安卡拍拍手,提醒了沙棠一句,沙棠接下指令不敢怠慢,他趕忙加入疏散人群的隊伍。 疏散的人們會被集中安置,等處理完災厄,黎明之窗會對他們的記憶進行修改,以免有人察覺。 沙棠和二重身忍不住一起在心里感嘆黎明之窗的嚴謹。 很快時間到了晚上,安卡抽出了衣服內口袋里的銀色槍支,他們埋伏在隱蔽的角落。 燈塔下的河水湍急洶涌,人形的生物從渾濁的水里爬上岸,這些東西平日里就藏在水底。 河岸邊站滿了各種各樣的人...現在應該不能稱他們為人了,它們的眼睛泛著綠光,每一個人的眼球都和果凍一樣長長地延伸向天空,黑色的瞳孔被擠到了最頂上,看起來極為駭人。 他們挪動著被水泡得浮腫的身體,聚集在燈塔的光照下,嘗試著攀爬燈塔,路燈,電線桿,或是一切位居高地的地方。 安卡躍出了灌木叢,她為手中的槍上膛,指揮眾人: “寄生蟲母體藏在水底!將感染者全部抹殺,對母體進行轉移和收容!” 一聲令下,作戰人員架起槍械,被子彈擊中的感染者的腦袋,炸成了一朵朵絢爛的煙花。 “沙棠,你去破壞那些路燈,將他們聚集到燈塔的光照下!” 沒有人回應安卡,安卡頓住了腳步,她看向身后,本該是沙棠的地方空無一人。 安卡咬緊牙關,她一向不喜歡有人不服從自己的安排,她厲聲命令: “第三小組分兩個人去尋找成絲沙棠!” 沙棠不知在何時悄悄脫離了隊伍,他在夜空下蹦跑,白色的長發在風中凌亂飄揚。 隨風奔跑是自由的方向…… 沙棠的腦子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下,播放起上學時跑cao常放的歌。 他也不知道要逃往哪里,總之先多跑幾個彎路,盡可能甩開黎明之窗的人。 這抱頭鼠竄的一生怎么這么憋屈,好像至今為止他一直都重復著在一個地方待上一年半載然后跑路的生活。 沙棠一通亂躥,還沒跑多久便被黎明之窗的成員跟上,他們根據推測盡可能地快速略過所有街頭巷口,沙棠在岔路口與他們的視線撞上,尷尬得轉身直跑。 他七拐八彎繞進一家透出暖色燈光的店鋪,關上房門的一瞬間,門口的“open”溶解在了木牌上,鮮紅的肌rou組織,織出“close”的單詞,再逐漸變化回黑色的字體。 沙棠跑得有些累了,他喘著粗氣,汗水濕漉了他襯衫的衣領。他從窗戶向外看去,追他的人失去了方位,向著反方向離去。 沙棠這才松了口氣,他準備等這些人走遠再繼續跑路。 “先生,您需要什么幫助嗎?” 一聲溫和的女聲在他臉旁突兀地響起,沙棠嚇得尖叫了一聲,眼前的女人盤著發,面帶微笑地詢問沙棠。 她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剛剛明明還沒有人在 女人的動作有些微妙的違和,有點像不協調的發條玩偶。她從柜臺端來一杯冰涼的橙汁遞給沙棠: “歡迎先生來到瑞克德書店,您看起來很累,請慢用?!?/br> 沙棠遲疑地接過橙汁,他趁著空閑時間四處張望,這里的屋梁很高,周圍放滿書柜,里面塞得滿滿當當,全是各種各樣的書籍。 他不小心跑進書店了? 沙棠看看手上的橙汁,湊近了聞聞,確實就是普通的冰橙汁。 “謝謝,多少錢?” 店員搖搖頭,她笑容和藹,客客氣氣道: “這里的飲品都是免費提供的?!?/br> 沙棠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用食指指尖撓撓臉: “那,謝謝?!?/br> “有什么需要請再叫我?!?/br> 店員說完這句又慢悠悠地走回柜臺,說是走,卻看起來更像是在飄動,她的每一步都不發出一點聲響。 沙棠小抿了一口橙汁,冰冰涼涼,酸酸甜甜,味道好極了! 他將杯中的飲品一飲而盡,身上終于不再熱得直出汗。 沙棠決定先休息一會兒,他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總覺得有些奇怪,暖色的燈光,鮮艷的吊蘭植被,還有著不知從哪傳來的悠揚鋼琴聲,書店環境優良,卻只有自己一個客人? 沙棠望向柜臺的店員問道: “小姐,這里沒有其他客人嗎?” 店員閉著眼睛禮貌回答: “先生,書店只接待每日來的第一位有緣人,您是今日的第一位客人,所以今天,書店只為您一人服務?!?/br> “呃,謝謝……?” 沙棠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得先感謝對方。店員點頭,又看向她的正前方。 這個書店看起來也有很大的問題,正常書店怎么可能每天只接一位客?飲料還不收費,誰這么做生意還能不破產??? 不行,得趕緊離開,這里看起來怪怪的。 沙棠感覺自己的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從座位上站起,還沒離開椅子,一本厚重的書遞到了他的面前,吸引走了他的注意。 他的視線順著書本上移,看到的是店員陶瓷般的雙臂,然后是店員玻璃珠似的眼睛。店員雙手捧著書籍,她的笑容顯得有些毛骨悚然。 “先生,這是所有故事的概括合集,請您從中選擇您想看的故事?!?/br> 沙棠擺擺雙手,拒絕了店員: “不用了不用了,我覺得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先生,這是所有故事的概括合集,請您從中選擇您想看的故事?!?/br> 店員又重復了一遍,她的語調和第一遍時一模一樣,像是重播的音頻。 沙棠有些無措,他擰起眉毛,手無處安放懸在身前,見店員態度如此強硬,才猶猶豫豫地接下書本。 這是一本嶄新的書,有著暗紅色的皮革封面,手感光滑舒適,封皮的字跡工整漂亮。 沙棠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他感覺得到店員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要是執意拒絕說不定會遇到什么危險…… 這書店不會也是個災厄吧……眼下還是得乖乖聽話穩住對方。 沙棠定下心神,他在店員的注視下坐回椅子,翻開手上的書本,淡淡的油墨味隨著書頁的翻動撲面而來。 “天國……” 沙棠低聲呢喃著。 小黑們的宗教,有一點和這書中寫的一樣——天堂是真實存在的,這本書記載的東西里有包括天堂。 沙棠一目十行簡單了解了書中第一章的故事。 講的是天堂是存在的,但只是曾經存在,在那遙遠的過去,神偏愛他親手創造的一位天使,天使對他的神付諸一切愛意,而他們對彼此的感情造就了天堂的毀滅。 看起來只是個不知真假的神話,沙棠咂舌。 某種意義上,這本書是這書店所有藏書的目錄,這么厚一大本,他看一天也不可能看完,更何況是從中選一本自己感興趣的呢? 沙棠剛準備把書歸還,再找個理由趕緊離開,卻發現下一章節的標題寫著: 《成絲沙棠?》 他在這瞬間慌了神,冷汗滲出額上,牙齒止不住地打著顫,那落入他眼底的故事…… “他經歷一場車禍,再度蘇醒,卻被困在夢中的雪山上,之后他終于逃離雪山,又誤入拐賣行業的鎮子?!?/br> 沙棠布滿血絲的眼瞳順著墨黑的字跡看了下去。 被割喉,被奉為神明,被組織收編…… 這些正是他的故事!不是成絲沙棠,而是“他”經歷的故事! 一旁的店員將沙棠的恐慌盡收眼底,她的唇角揚起僵硬又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