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神
沙棠的記憶仍舊是一片空白,為了彌補對原主記憶的缺失,他花費一兩天時間,終于對夜巡的規矩有了基本的了解。 夜巡從11點的鐘聲開始,直至凌晨5點的鐘聲結束,采用輪班制度,每位信徒負責自己分配到的一周,沿著固定路線巡邏,確保大家的安全。 回想起與馬克的邂逅,沙棠意識到那晚正好是馬克夜巡的最后一班,而自己恰好誤打誤撞地遇到了一個潛伏者。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若是在其他周晚些休息,自己可能早已被舉報給了白蛇。 平時休息得太早……自己都沒察覺到這個時間段會有人在外…… 運氣可真好啊……要真被那條白蛇懷疑,后果不堪設想。 距離馬克下次夜巡還有兩周,這段時間內,信徒們總是聚在一起的醬醬釀釀的,還不必擔心馬克會提前找上門。但要證明自己背后有壓根就不存在的勢力,并非易事…… 他眺望著窗外的雪景,思緒萬千卻剪不斷理還亂。 寄希望于這具身體還不如期待天降系統,他要背后有人怎么可能擱這當祭品當了十一年最后割腕自殺? 沙棠撫摸著自己垂落在胸前的長發,想著: 蒼白的皮膚,瘦弱的身體,一頭的白毛,以及對光線的高度敏感,怕還是個白化病人。 沙棠在心底默念著冷靜,現在這時候最不能心浮氣躁,焦急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端起茶杯猛灌一口,安撫自己躁動的情緒。 要離開雪山,唯有依靠馬克,但自己找不到他的真正行動軌跡,也無從調查他的秘密。馬克潛伏多年,未被發現,自己又怎能輕易找到破綻? 不知從何處入手,更是超出能力范疇。 茶杯“砰”一下落在了桌面上,沙棠緊皺眉頭,他想到個法子。 雖然他沒有百分百的保證性,但至少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唯一方法——求助這個宗教信仰的神。 既然這是自己的深度夢境,那真存在什么神也是情理之中。 一陣深思熟慮后,他當機立斷披上外套走出了房間,躍過雪松灌木,朝著圣地的方向。 若是早上跟著他們一起朝圣,就算真見著了神的降臨,在那么多人面前自己也難以表達自己的請求。因此,他只能孤身一人朝圣,面見所謂的“神”。 朝圣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空地,這正是進行祭祀典禮,也是成絲沙棠本人自殺時的地點。 被血染紅的雪早已被清理干凈,現在這里除了圣潔的白,再無他物。 沙棠站在雪地上,他撩起自己的衣擺,雙膝跪地,有模有樣地學起記憶中別人的動作。 他把額頭靠在軟軟的雪上,閉上雙眼世界便是一片漆黑,他在心里默念著希望與神一見的禱詞。 不知是因焦慮而太久沒睡好導致的困意,還是這個氛圍太過安靜,沙棠的意識越飄越遠。 好像靈魂化作一縷青煙從他的身軀里溜了出去,周圍的聲音也逐漸疏遠,仿佛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過了好一會兒,沙棠察覺到自己身邊安靜得出奇,無論是風聲,還是雪松樹葉相互摩擦的嘩嘩聲,全都消失不見。 他悄咪咪地向四周瞅了眼,時間好似凝固,他從地上直起身不再跪伏,他抬頭看那空中飄散的雪花,全都停留在了半空沒有落下。 沙棠愣愣地四處張望。 這是發生了什么?時間被停滯了? 他不確定地起身,走上圓臺,這里地勢更高,雪山頂上的萬物都一覽無余,全都清一色的靜態。 時間暫停了?做的夢出bug了? 沙棠胡亂猜測,有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另一只手則是撫上了他的臉頰,帶著些許涼意的肌膚貼在了他的面上,身后傳來了陌生的聲音: “我已聽聞你的心聲。迷茫的人,有什么想同我說的?” 語氣溫柔似水,本是不安的心竟在祂的話語下得到了平靜。 沙棠回首望去,擁抱著他的人擁有一頭披散著的啞光黑長發,頭上四只羽翼輕輕扇動著,著一身蒼山紅日雪景打褂,刺繡精美,漂亮到男女莫辨的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 是這個宗教信仰的神?自己祈禱說想見他還真給見著了?不愧是夢啊... 沙棠迅速端正好姿態,從神的懷里出來,對面前的神90°鞠躬,態度真誠,語氣都透露出nongnong的歉意: “我對祭祀典禮沒能如期舉行,深感抱歉...所以特意來向您道歉...” 一上來就請求神的幫助肯定太過突然,對方也不大可能答應,需要循序漸進,博得神的信任然后再向祂求助。 神的臉上浮現少許驚訝,祂并未動怒,而是動作輕柔地撫上祂祭品的頭,揉搓著祭品柔軟的白發: “無妨,我并不責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且也贖了罪?!?/br> 沙棠傻傻地感受著神的輕撫,這個神...意外的很友好? 他還以為邪教的神會和小說里一樣很有架子很暴戾無情,沒想到居然是這么一個沒有脾氣的人。 神收回了手,祂穿著高高的木屐,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沙棠: “這段時間你都在做什么?” 沙棠稍做思量,他假裝是不經意間抬手摸上額頭上纏著的紗布: “沒什么...一直都在養傷,畢竟不小心摔到了...” 不及沙棠反應,神拉住了他的手腕,對方纖細的指摩挲著他手腕上殘留下的淺淺傷痕。 “你最近表現得很奇怪。發生了其他的什么事嗎?” 沙棠的身體僵住了,他與神那黑寶石般的雙眸對視,那雙眼睛仿佛看透了他的靈魂。 “其他”這個詞用得非常微妙,對方既然是神,那祂或許也知道“自己”自殺和跳崖的那些事,而他現在問的正是指“自殺事件”以外的事。 “……” 沙棠收拾了下自己的思緒,這個時候再狡辯什么都毫無意義,祂身為神,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祂怕是就在等我坦白,明知故問罷了。 “我…我被困在這個夢里了,夢到了奇怪的祭祀典禮,奇怪的信徒,和您?!?/br> 神周身的氛圍讓他松懈下來,他將讓自己迷茫的事和盤托出。 可沙棠想起這里是夢,自己無論如何都需要回到現實世界中,他話鋒一轉。 “但我對您是真心信仰著的!來到這的第一天就被您教內的氛圍和完美的教義吸引,我相信信仰您的人們都會在rou體的歡愉中得到靈魂的升華,感受到真正的幸福!” 沙棠坦白了自己的全部,不加任何隱瞞。 他相信神早已明了一切,只不過是在引誘自己主動承認,同時為了討好對方,特意夸贊了一番祂的宗教。 神笑得瞇起了眼,那張精致的臉更顯得美麗動人,祂黑色的羽翼舒展開來,撲棱著落下幾根羽毛。 很顯然,沙棠的贊美非常受用,也許是因為祂心情大好,語調都充滿了歡快愉悅的氣息: “被困在夢里了呀。那我有什么能幫你的嗎?” “…誒?……” 沙棠沒想到神會主動問自己需要什么幫助,他剛還在猶豫該如何開口提出自己的請求才能讓神答應。 雖然別人說神有多強大,但再怎么厲害的神也對自己有求必應,果然還是在做夢嘛。 “神明大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給我一點……特殊的能力,什么樣的都可以?!?/br> 沙棠糾結了會兒自己需要的東西,直說自己要離開雪山怕是會惹對方反感,提出要對方別讓白蛇守門也肯定會讓祂起疑,若是索要武器也太明目張膽。 一番思想斗爭下來果然還是讓對方自己看著給最為穩妥。 神的右手輕輕捏著了自己的下巴,眉頭微微皺起,似是非??鄲溃?/br> “直接給你的話好像對我也沒什么好處,嗯……” 神沉默地抬起手,祂面帶微笑地用左手的指甲劃過自己的掌心,皮膚被割裂,暗紅色的鮮血從傷口處流出: “向我證實你的信仰,若你當真如此虔誠,應該也不會介意受控于我?!?/br> 祂掌心朝上,食指指尖觸及沙棠的唇,鮮血順著祂手的動作自然流下,紅色染在了沙棠緊閉的唇上: “我用血建立與你的紐帶,你再也不能對我說謊,不能拒絕,更不能忤逆我?!?/br> 神神情自若地說明,祂在考驗沙棠。 沙棠吞咽了口唾液,他的手緊緊攥拳,汗水濕潤了手心,骨節泛白。 內心激烈的搏斗并未持續多久,反正只是個夢,對方也只是夢里的人物,怎么會對自己造成實際影響。 沙棠雙手扶著神的手,親吻祂的指尖,再張口輕輕含住神的手指,舌觸及到腥甜血液。 他的舌包裹住神的手指,舔舐掉傷口流出的血液,喉結滾動,他吞咽下少許鮮血。 “好孩子?!?/br> 神溫柔地撫摸著沙棠的發,手上的傷口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在神的身后,那條白蛇沿著邊緣滑動著過來,盤踞在神身邊,尾巴隔開了沙棠和神。 “那,我把白蛇的視角借給你?!?/br> 祂輕撫白蛇的下巴,蛇順從地俯下身任神撫摸。沙棠看到了白蛇投來的視線。 他在白蛇鮮紅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而后在一陣頭重腳輕的暈眩下,他看見了他自己,站在白雪皚皚之上。 沙棠猛地睜開雙眼,身上積著的薄薄的雪因他的動作從身上滑落。 他從來這開始一直跪伏在雪地上,身上的積雪證明了他從未動彈過。 在他身邊萬籟俱寂,還是那般,除了風雪的聲音,別無他物。 沙棠感覺唇角殘余著冰冰涼涼的液體,他用手指沾了下唇邊,那是新鮮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