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節
“我過來看你,就知道汪偉勸不了你,李正也壓不住你,現在我親自來了,我給你親自下命令,在這里好好待著,醫生說你能出院,能走了,就走。否則,你就是抗命!你就算回了433旅,我要把你撤了!” 話一扔,莊嚴轉身就走,只留下在病床旁呆若木雞的萬向東。 李正送莊嚴下樓,汪偉留在病房里繼續陪護。 到了樓下,沿著住院部的花園往停車場走。 莊嚴說:“情況如何得看明天,你給我親自監督好他萬向東,有事就讓他安心養病,工作玩命我不反對,但不能把命玩沒了。你是旅參謀長,他是你的上級,也是你的搭檔,他如果違抗命令想要回部隊,你負責把他攔住?!?/br> 李正說:“老萬是旅長,我怎么攔?何況……” 萬向東是旅長,自己的頂頭上司。 政委和他平級,勸勸還成。 自己一參謀長,去干涉旅長的事? 說說勸勸還行,要是萬向東堅持,自己還能咋地? 總不能拿其他背景壓人吧? 更何況,萬向東在433旅一向有著很高威望,所以汪偉在他面前都算是弱勢的。 自己新來不滿一年,做得太過又怕別人說自己眼中沒了上級,把433旅當自己一畝三分地了。 這種顧慮并非沒有原由。 要知道,有背景是李正的優勢,但也是他的包袱。 你干好了,提拔了,人家說你靠關系。 干不好,挨叼了,人家說某某首長家的女婿就這尿性,沒一點水平…… 身份敏感,做什么都敏感。 “何況什么?你也怕人情世故和面子這些破事了?”莊嚴說:“你李正是榆木腦袋?職務上他比你高,但在黨內大家是平等的,你以組織的身份攔他不行?” 李正愣了一下。 姜還是老的辣,首長的辦法就是多。 角度一換,問題就容易解決多了。 “行,我聽您的?!崩钫а缿?。 莊嚴見他一副凝重的模樣,又道:“記住,你不是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是在救他!懂嗎?你剛才也聽說了,他胃里頭有瘤,是良性的還好說,萬一是惡性的,你就要有心理準備,和汪偉商量下怎么通知他家屬,讓人過來照顧,你們旅安排好后勤事宜,不要讓家屬增加負擔?!?/br> “明白?!崩钫c頭。 “他萬向東敢回部隊,你就給我狠狠把他趕回醫院,不回去,你就帶兵把他綁回醫院來,我看他敢怎么鬧!” 到臨了,忽然嘆了口氣。 “李正,我知道讓你這么做會很為難,不過再為難也要做。當年我和另外兩個戰友還在特種大隊服役的時候,有一回總部挑選人員出國深造,因為機會難得,所以競爭很大,我的一個很要好的戰友為了贏,拼到韌帶撕裂也瞞著傷情打封閉針想要參加最后的選拔賽,后來,另外一個戰友把他直接給舉報了,組織上取消了我那位戰友的參選資格,但是反而救了他一命,否則當年他再那樣拼下去,人估計得廢掉,拿到去總部復選的資格也絕對出不了國深造?!?/br> “首長,你說的那位戰友,是徐首長吧?”李正狡黠地笑著看著莊嚴。 莊嚴說:“看出來了?” “不?!崩钫f:“之前我聽你和徐首長聊天,知道你們是一個大隊出來的,所以猜的?!?/br> “情報分析能力不錯?!鼻f嚴說:“對,韌帶撕裂的那位就是老徐,而舉報他的你猜猜是誰?” 李正說:“難道是……” 莊嚴笑道:“當年老徐以為是我,其實真不是我?!?/br> 李正說:“是嚴首長!” 莊嚴點頭:“對,后來都知道是嚴肅了,不過老徐很感謝嚴肅,不是嚴肅的舉報,老徐今天也成不了首長,早因傷退役了。李正,我當兵的時候,我的班長說過當兵有很多種當法,一種是領導叫咋干咱咋干那種,一種是別人咋干你咋干,還有一種是該怎么干就怎么干?!?/br> 說完,轉向李正。 “你說說,如果你選擇軍旅生涯,選哪條路?” 李正咬咬牙:“該怎么干就怎么干!” 莊嚴說:“我老班長當年說,這是最出成績的一條路,但也可能是一條羊腸小道?!?/br> 李正說:“老班長是個哲學家?!?/br> 莊嚴笑了:“哲學家不敢說,不過是個好人。李正你記住,不是事事都當好人就行,得罪人的事如果是為了正確的結果,該干你還是得不猶豫地去干,哪怕落個罵名,也要干?!?/br> “好?!崩钫f:“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第1176章 等消息 李正當晚沒有趕回部隊,而是回到了在戰區家屬院的家里住下。 在家里,他給副旅長賀斌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從白鷹旅觀摩回來了,目前在戰區總醫院,明天要看看旅長老萬的化驗報告,然后再回旅里。 賀斌此時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 老萬病了,政委去了醫院,現在參謀長李正也在醫院。 如今旅里各項工作都緊,眼看三個月后就要和白鷹旅上演訓場再較高下了,前期大半年的各種計劃和方案都到了最后驗收糾偏補漏的階段,而負責這次戰斗力升級方案的兩個主導者都沒回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行,不過你最好還是早點回來……” 賀斌知道讓李正立即回來不現實。 畢竟旅長目前情況未明,讓李正不管不顧直接回來,顯得很沒人情味。 “怎么?旅里有事?” “也不算是,就是……” “老賀,有問題你直接說?!?/br> 賀斌見李正開門見山了,自己也就不繞彎子了,坦白道:“我的壓力很大。旅長剛去醫院一天,我這里就要面對千頭萬緒,說真的,這次的升級戰斗力計劃是你和旅長主導的,很多事我以前都只是分管訓練部分的問題,情報分析培訓那邊和指揮系統測試這一攤我根本不熟悉……” 李正說:“行,我盡早趕回?!?/br> 與賀斌通話后,李正慢慢品味之前和莊嚴之間的一番對話,似乎越來越品出字里行間的意思了。 莊嚴說的可不僅僅是自己該怎么處理老萬入院的問題,而且還要面對更多后續可能發生的問題。 這個老首長是給自己打預防針呢! 后續假若老萬一時半會兒出不了院,那時候要面對的問題才真正的變得復雜,并且壓力也會成倍增加。 一旅之長,本身就是部隊的主心骨。 萬向東這個關鍵節點上病倒,對整個旅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李正很少眼皮子跳。 但這天晚上,他的眼皮子跳得厲害。 邵曉倩看他不對勁,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便問他:“你今天是怎么了?很少看到你這么心神不寧的?!?/br> 李正揉了揉太陽xue,人靠在了沙發上說:“老萬進醫院了?!?/br> 邵曉倩愣了愣,旋即問:“什么???” 李正說:“沒確定,我也不好說,不過現在表象看就是胃出血,去看他的時候,醫生說胃里有瘤子,要做病理化驗,咱媽關照過,讓醫院那邊加急了,估計明天后天出結果?!?/br> 聽說是瘤子,邵曉倩意識到事情嚴重性,也就不多說了,上來坐在李正身旁,給他按摩肩膀和脖子。 李正心中一股暖流涌起,看看身旁的妻子,時光忽然倒流回了當年的大學時光,倆人都還是少不經事的模樣,一切都是那么簡單,那么的單純,世界仿佛都是透明的。 這些年自己在部隊上各種忙,各種出任務,有時候一消失就是一兩個月,期間連個電話都不能打。 邵曉倩也是軍人,還是個搞情報分析的,她哪能不知道自己是去干嘛了呢…… 只不過心里知道,不說而已。 設身處地調換角色想想,李正深知邵曉倩的不容易。 于是轉過身笑嘻嘻說:“哪能勞煩老婆大人了,來,我給你按摩按摩?!?/br> 說著,手便搭了上去。 “你小點勁,別弄疼我了?!?/br> “行,我會把我尺度?!?/br> 邵曉倩閉上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忽然問李正:“是不是捏到骨頭了?” 李正說:“捏到骨頭才算捏透嘛,怎么?疼了?” 邵曉倩搖搖頭:“不是,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年輕的時候狀態好,是捏不到骨頭的,要是輕輕一捏就能捏到骨頭,說明老了?!?/br> 李正從邵曉倩脖頸后朝前看去,看到了眼角幾根細細的魚尾紋。 打自生了女兒,加上邵曉倩在情偵旅的職務越來越高,工作壓力越來越大,這兩年衰老得有些快。 他不由得心里一陣酸酸的感覺。 邵曉倩說:“老公,我打算等我們旅的情報分析系統完善后,就申請調到院校去算了?!?/br> 李正忙問:“為什么?” 邵曉倩說:“時間會多點,咱倆如果都在作戰部隊,恐怕女兒就沒人管了,現在我媽還沒退休,她跟著我媽還行,等我媽退休了,我們總不能讓她老人家留在這邊幫我們看孩子而放棄去京城陪我爸對吧?” 李正這才明白邵曉倩的良苦用心。 倒不是邵曉倩不喜歡情偵旅,而是倆人都是軍人,都在一線的確沒人有時間陪女兒。 總有一方要做出一點犧牲。 這就是軍人家庭的無奈。 “好吧,你決定了我就支持?!崩钫睦锴榫w很多,很感動,卻說不出什么甜膩的話來表達。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 邵曉倩也明白。 嫁給這個男人,也就接受他的一切。 “如果老萬身體不好,未來一段時間內我會非常忙……”李正說:“家里的事只能靠你了,等我不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