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節
“別說了,來了來了?!?/br> 李正來到臺前,微笑著詢問:“同志,請問703往哪邊走?” 小護士笑成了一朵花兒,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沒離開過李正那張略帶黝黑的臉,指了指右手邊:“你往那邊一直走,倒數第三間?!?/br> 李正點頭說了聲謝謝,轉身往703走去。 小護士的目光被黏住了,一直跟著轉向右邊,最后很花癡地又說了一句:“好帥啊……” 一旁年齡稍大一些的那位護士搖頭嘆了口氣說:“噯,你看看你……好好一花癡,你來當什么護士啊……” 李正的到來讓趙傳很是意外。 “李連長,你怎么來了???” 病床上,趙傳的小腿包得跟木乃伊似的,用一根帶子吊了起來,上面插滿了鋼釘。 李正一看,心臟仿佛又被人揪住了一樣。 這傷看來很嚴重…… “我們部隊撤了,返回駐地去了,我跟旅長說了,來看看你們,旅長讓我帶話,讓你們好好養傷,祝你們早日康復?!?/br> 趙傳掙扎要起來,一旁陪護的兵連忙摁住他:“隊長,你小心點?!?/br> 趙傳掙扎了一下,還是半膛下去了,對那個兵說:“去,拿點水果切了給李連長吃?!?/br> “是!”那兵從旁邊的桌上拿了幾個火龍果,出了門。 李正拉了張凳子在趙傳對面坐下,目光忍不住再次轉到了他的腳上。 趙傳苦笑道:“我不能繼續在一線了,醫生說子彈打中了骨頭,全碎了……就算治好,恐怕也有點兒后遺癥,不適合當戰術指揮官了?!?/br> 李正心頭有些酸,喉嚨里發苦,暗暗咽了口唾沫安慰道:“你可以當教員嘛,教員也能帶兵,挺好……” 安慰完,自己有種無力感,??诹?。 其實他知道,對于趙傳這種軍官來說,不能上一線指揮作戰是他最大的痛。 去當教員,其實就是退居二線培養人才去了。 雖然已經是最好的歸宿,但對于一個狀態正如日中天的上尉來說,這可跟殺了他沒多大區別。 “嗯,我們旅長也是這么跟我說的,讓我去教導隊?!?/br> “教導隊好,教導隊那邊老搞集訓,伙食好……而且教導隊那邊……” 李正搜腸刮肚想要說教導隊的好。 “教導隊那邊都是人才……” 話說到這,他自己都沒法說下去了。 反倒是趙傳,忽然來了一句:“而且個個說話都好聽?” 說完自己哈哈大笑起來了。 李正也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笑著笑著,忽然倆人都不笑了。 “如果不泄密的情況下,能告訴我,幫我的兄弟報仇了嗎?” 李正一愣,旋即點頭:“報了,我親自下手,沒留活口?!?/br> 趙傳長嘆一聲,抬頭看著天花板,半天沒說話,忽然,一顆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 “那就好……那就好……” 他喃喃地重復了幾句,忽然雙手掩面,抽泣起來。 “你說……如果他們的家屬來隊,我怎么面對他們……如果他們問,自己的兒子、丈夫為什么沒回來,我該怎么回答……而我自己卻活著……” 李正一看不對,立即起身去關上病房的門。 他知道,這是給一個軍人應有的尊嚴…… 他慌亂地去口袋里翻找餐巾紙,手忙腳亂地掏出來,將它遞給趙傳。 趙傳接過餐巾紙,又抽泣了好一陣。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此刻,李正也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到臨了,兵回來了,手里捧著那盆火龍果。 趙傳連忙擦干眼淚,說小陳你把水果放在這里,先出去吧,我和李連長談事。 李正知道,他這是怕自己再次忍不住,讓自己的兵看笑話了。 “是,隊長?!?/br> 小陳將果盤放下,轉身離開,走的時候同樣關好了房門。 趙傳又擦了擦眼角,然后擠出笑臉對李正說:“李連長,謝謝您!” 李正說:“有什么好謝的?!?/br> 趙傳說:“如果不是你們,估計我跟兄弟們都回不來了?!?/br> 李正說:“你放心,咱們部隊不會拋棄自己人?!?/br> 趙傳說:“之前剛認識你的時候,其實我還真覺得你是徒有虛名,感覺吧……一個無人機連的副連長,能有多厲害?沒想到……你才是真正的這個——” 說著,朝李正豎起大拇指。 倆人在房間里閑聊了一陣,忽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誰?”趙傳沖著門口喊了句。 第0985章 托付 進來的都是270分隊的幾個住院的隊員。 他們都是輕傷員,重傷的目前都還不能下床。 見了李正,都湊過來了。 有人一瘸一拐,腿傷。 有人纏著手,手臂受傷。 但還是齊刷刷站得筆直,向李正敬了禮。 這是尊敬。 李正獲得了所有270分隊隊員的尊敬,這是毋庸置疑的。 敬禮只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軍隊禮儀,但里頭包含的內容卻可以重若千鈞。 幾人圍在趙傳的病床前,聊了一陣,副隊長呂毅將一直提在手里的大信封袋子遞給趙傳。 “隊長,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給王濤湊的?!?/br> 李正看了一眼信封,是個大的牛皮信封,裝檔案那種。 鼓囊囊,沉甸甸。 估計有好幾萬。 趙傳接過來,拿在手里看了一會兒,轉頭對陪護的那個兵說:“你去拿我的背囊,內層有個信封,拿出來吧?!?/br> 兵照做了。 趙傳拿著那個信封,從里頭倒出一萬塊,打開大信封,又裝了進去,合上。 “旅長說,咱部隊和地方都有安排,撫恤金也不會少一分,所以他不肯收我們的錢?!?/br> “這是咱們的一點心意,跟部隊有什么關系嘛!”呂毅說:“旅長咋那么不開竅!” “就是??!別的人我也不說了,王濤不一樣,他家困難!” “實在不行,我們自己找個人去送算了,不要他們地方武裝部和咱們旅自己去送?!?/br> “我去!” “你去個鬼??!你看看你的腿,每個十天半個月估計都好不了,我是手上的傷,明天我就跟醫生說沒事了出院,我去?!?/br> “都別爭了!” 趙傳忽然大聲打斷所有人。 隊員們這才安靜下來。 趙傳雙眼落在信封上,直勾勾看了半天才說:“咱們還有臉去見王濤家屬嗎?” 一句話,如山一般重。 病房里的所有270隊員們全部低下了頭。 這次,沒人爭了。 都不說話了。 久久的沉默。 到臨了,呂毅說:“我沒臉去,那晚迫擊炮彈就落在我身邊,是他撲上壓在我身上來替我擋了……” 其他人繼續沉默。 房間里,只有呂毅壓抑的抽泣聲。 趙傳說:“咱們都沒臉去,呂毅你也別哭,說起沒臉,我更慚愧,這次的行動責任在我身上……” 良久,他轉頭看著李正:“李連長,我代表這里的兄弟向您提個請求?!?/br> 李正已經大致猜到了是什么請求了。 “你說吧?!?/br> “是這樣的……因為這次行動是保密的,所以王濤家屬也不會知道他犧牲的原因,我估計這會兒武裝部已經通知他家了,過陣子估計咱們旅的人也就會去找,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我估計暫時不會有儀式,估計最少要半年以后等這事淡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