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在侯軍的臉上看不到以前那種冷冷的嫌棄，而是看到了一種洞察世情之后的通透，一種歷經波折之后的平和。

    “老班長，我……”

    他還想說點什么，卻被侯軍打斷了。

    “待會兒好好發揮，我們有兩年沒在賽場上遇到了，看看你這次能不能贏我，我要去做準備了，待會兒咱們射擊地線上見?！?/br>
    侯軍說完就走，壓根兒沒給鐘睿再啰嗦下去的機會。

    看著侯軍的背影，鐘睿第一次感到了威脅。

    以前和侯軍在比武場上碰面，他總能感受到侯軍的咄咄逼人，但僅僅是情緒上的咄咄逼人，這反倒讓他更安心，更有信心。

    這次他看不到侯軍情緒上的壓迫，卻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鐘睿第一次覺得自己對勝利沒有了十足的把握。

    交流賽很快拉開了序幕，按照流程，這次兩個旅各派出十個狙擊小組，每次上場十個小組，每旅各五組。

    而進行的第一個科目是“冷膛射擊”。

    “冷膛射擊”顧名思義就是在任務時候開的第一槍，也就是槍膛出于冷卻狀態下的首發射擊。

    這個科目其實從前是特警人員比較側重，因為執行任務時，特警狙擊手因為任務性質問題，如果首發沒有命中，軍隊狙擊手還有一定的幾率可以迅速射擊第二發進行補射，而警察狙擊手可以進行第二次補射的幾率幾乎為零。

    不僅如此，警察狙擊手一旦首發失誤，還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當然，現代特種作戰里，軍隊的特種分隊也不僅僅參與的是以往的突襲破襲之類任務，也會承擔一些任執行營救任務，性質和特警有所相似。

    因此在估計狙擊競賽中一般會設置冷膛射擊的科目，即要求參賽選手不射擊溫槍彈，而是從攜行具中拿出狙擊步槍立即進行射擊。

    對于科目評判，有的競賽給予射手兩次到三次機會進行射擊，但是第二次和第三次射擊命中的分值相比于第一次大幅度下降，而有的競賽則規定冷膛射擊情況下首發沒有命中直接記零分甚至直接淘汰。

    之所以要進行冷膛射擊，是由于狙擊步槍都或多或少地存在冷熱偏問題，即第二發彈和第一發彈由于槍管溫度以及膛內條件不同會存在彈著點的偏移，這種冷熱偏問題是無法完全消除的，大多數情況下，冷膛射擊的彈頭都會偏低，并且射程會偏近；不過這并非一成不變，所以狙擊手在冷膛射擊科目里要娶得好成績，前提一是對自己的槍的彈道極其熟悉，二是要采取一種更穩妥的瞄準方式。

    如果你的槍冷膛射擊里十槍中有七槍是偏右下5厘米，有三槍是偏左上5厘米，你在比賽中就必須做出選擇——是賭這一槍偏右下從而進行左上修正，又或者說是賭它偏左上而進行右下修正？

    面對這種情況，各個不同的狙擊手會有不同的修正選擇，各種修正方式上都有優缺點，不一而足。

    鐘睿是個非常自信的人，這一點侯軍知道。

    現在無論是血狼旅還是猛虎旅，都知道最后的競爭點肯定是在侯軍和鐘睿這倆師徒身上。

    第一批上場的時候，鐘睿上了，侯軍沒上，他排在第二批。

    姜誠看著射擊地線上的鐘睿，看了半天，回頭問侯軍：“老班長，他的冷膛射擊最高記錄是偏差多少？”

    侯軍想都沒想，直接告訴了姜誠答案：“0?！?/br>
    “??？！”

    姜誠嚇了一跳。

    冷膛射擊的距離是300米，射擊的計分方式也很奇怪，只打一發，按照偏差值記分，偏差越小，分值越高。

    所以，能打到0偏差，已經是最高分了，簡直不可思議。

    姜誠之前還覺得鐘睿再厲害，也只不過是班長的徒弟，自己也是班長侯軍教出來的，就算再不濟，搏一把也有勝算。

    可這種精度……

    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怎么？”侯軍注意到了姜誠臉色的變化，于是問他：“沒信心了？”

    姜誠勉強地擠出笑，說道：“那倒不是，不過就是覺得這個偏差太……太離譜了?！?/br>
    侯軍說：“是你學藝不精，白瞎了你那么好的視力了?！?/br>
    說完，嘆了口氣又道：“其實咱們排除了我，還有人能打到這個成績?！?/br>
    說罷，朝場外李正的方向看了一眼。

    射擊地線上，現場指揮員手里的紅旗落下，接著哨聲響起。

    沒多久，靶位上的槍聲此起彼伏。

    圍觀的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朝著靶子的方向望去，似乎這樣就能早點看到結果。

    其實他們什么都看不清，僅僅是一種心理作用。

    侯軍依舊冷眼觀看，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甚至半閉起雙眼。

    直到過了好一陣，聽見“第二組起立”的口令聲，他這才睜開眼，拿起自己的槍，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接過保障員送來的裝有一枚實彈的彈匣。

    之前一組的成績沒人知道，姜誠有些焦急，忍不住問侯軍：“老班長，你說鐘睿這次偏差多少？”

    侯軍看了看姜誠，又嘆了口氣。

    說道心態穩定，姜誠跟李正可真差遠了。

    狙擊手最怕就是心浮氣躁，姜誠全占了。

    也許……

    真的會輸。

    他心頭涌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第0451章 兩分之差

    這次友誼對抗賽的記分很簡單。

    以為未來國際狙擊手比武是按照一二三名的金銀銅牌來進行科目評比的，所以國內選拔也是以科目名次來計分的。

    第一名記三分，第二名二分，第三名一分，第三名之后不計分。

    今天一共二十個狙擊小組，爭奪這13個狙擊項目的一二三名，采取的同樣是這種按排名計分的，角逐出最后三組最高分者來決定名次。

    今天的名次當然無關緊要，這不影響以后正軌的軍區選拔賽，只不過這是賽前預演，也是兩個旅的一次訓練碰撞，關乎到彼此之間的榮譽。

    所以，誰都不愿意輸。

    只不過，不想輸，和不能不輸之間，并沒有絕對的等號。

    侯軍看得很準。

    他預感到姜誠不行。

    結果還真的是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壓力的問題，還是姜誠臨場心理素質的原因。

    冷膛射擊上，侯軍打出了全場最低的偏差值——0。

    他用自己的行動向姜誠示范了一次，冷膛射擊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而姜誠平時也進行過無數次類似的練習，只是他的成績最好也是3cm。

    這就是差距。

    侯軍打完后，周圍的一聲接一聲槍響，這讓遲遲沒有開槍的姜誠心里壓力驟增。

    這個科目是有時間限制的，規定一分鐘內必須開槍。

    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場上的人都在等最后一個狙擊手姜誠的槍響起來，而場外的所有人，尤其是一排那些兵，早就心急如焚起來。

    “搞什么呀！這老姜平時的眼神那么犀利，打槍卻水得夠嗆！”

    魏胖子一臉焦灼，憤然地表達自己的不滿，手抓在旁邊的野草上，一根接一根地揪，看那樣子，恨不得自己親自下場。

    其實還真別說，魏胖子的狙擊水準還真不輸姜誠，在排里，他也是能排上號的狙擊手。

    楊大v說：“老姜啥都好，就是心理素質不行，我看呀，還是讓張建代替他算了?！?/br>
    “張建？”魏胖子朝靶位的盡頭方向望去，那是張建的靶位，此時他已經射擊完畢，正扭頭朝姜誠的方向望來。

    “張建倒是可以，不過如果張建過來，那一班長咋辦？只能棄賽了?！?/br>
    一排有兩個小組參加選拔，一個是侯軍組，一個是李啟滿的組，前者是姜誠搭檔，后者是張建搭檔。

    連里決定這么干，是因為姜誠的水準比張建稍差一點，但搭配侯軍能彌補一下，而李啟滿搭配張建，算是兩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興許這樣一來兩個小組都能出線。

    多一個組出線去參加軍區選拔，那就等同多個鍛煉的機會，軍區出線之后去全軍比武之前有個集訓時間段，那可是群英薈萃的地方，對于新兵來說，很有鍛煉效果。

    尤其是張建和姜誠這倆都是要留下來的兵，兩人都是要考軍校的，未來非常有可能就是猛虎旅特陣營的年輕骨干，營里連里當然要為他們創造條件，爭取出去見世面和學習的機會。

    不過，現在不光是魏胖子和楊大v看出這種組合有問題了，就連場下的季志照和指導員，還有營長張烈也看出問題來了。

    “老季！”

    張烈找到了季志照。

    “怎么搞的，你們的兵心理素質不行呀，這都不敢開槍了？”

    季志照也很著急，心想這姜誠平時他也不這樣，今天這是怎么了？

    是沒見過大場面還是咋地？

    上了射擊地線，居然啞火？

    看看周圍，旅長莊嚴面無表情地站在遠處，旁邊站著副旅長張海鷗和韓小北，而血狼旅的幾個帶隊干部此時也在，雙方的表情一看就有差異。

    血狼旅的干部一個個輕松指指點點，說著笑，表情輕松。

    而猛虎旅這邊的首長們一個個臉色凝重，都笑不出來了。

    尤其是莊嚴，一言不發，看著就嚇人。

    看來對這種水準的狙擊，旅長是不滿意的。

    呯——

    姜誠的槍終于響了。

    打完后，他驗槍，起立。

    侯軍看了他一眼，發現這小子滿頭大汗。

    “瞧你！”

    他忍不住了。

    “這只是個友誼交流賽，沒必要把自己弄得如此壓力山大的，現在這種小場面你都這樣，如果讓你去了全軍比武場，你不得尿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