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節
“他們當中很多是兼職的?!惫贩ㄋ靡环N輕蔑的眼神看著王翻譯:“我必須說,你是個心地善良的軍人,但我又想說,你對我們這里一無所知,你的慈悲和那些歐洲人道組織來這里行善的慈悲一樣,很感人,但毫無作用?!?/br> 王翻譯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哈姆法塔接著說:“你覺得這些孩子很慘,但實際上他們一點都不慘,他們相比起他們同齡的孩子來說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了,因為這里的老板肯雇傭他們,他——” 他手一指,指向旁邊的那位老板。 “我不撒謊,他是我的表弟,我帶你來這里當然有關照表弟的意思。只不過我表弟每天給這些孩子的公子是1000到2000西法,還包他們的三餐,這筆錢能為他們弟弟meimei提供溫飽。這份工作如果說招人,你信不信往門口貼一張招工紙,明天這里就有一群孩子排長隊?” “噢,對了,我剛才說屋檐下那兩個小女孩,你以為是我表弟的孩子?不!他們是這些娃娃的弟弟和meimei,是跟著他們來到這里,也是我表弟給吃的。我不敢說我表弟多么的仁慈多么的偉大,但你在j市找出第二家比我表弟給的待遇更好還能收容他們弟弟meimei在這里的工廠給我看看,我二話不說讓我表弟馬上解散工廠去那里打工?!?/br> 王翻譯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被面前這個禿頂肥胖又長相有些猥瑣的中年人說得啞口無言。 的確。 他忽然感覺到自己之前的憤怒是如此的輕率而且廉價。 在國內待久了,他下意識就用國內的道德價值觀和法律觀念、標準來衡量這里。 可不幸的是,這里是j國。 當生存都成為問題的時候,什么法律都是扯淡,生存才是最大的人權。 “那……為什么不雇傭成年人?”王翻譯問。 哈姆法塔笑了:“成年人?kml那邊給的工錢是每天5000西法,年輕人能拿槍的要么就去政府軍要么就去叛軍和武裝組織,有點骨氣的像我這樣做點小生意,要么就去收入更高的礦區或者工廠,這種小作坊能給的就這點工資,有本事的看不上,沒本事的拿不到,孩子不干誰來干?何況這里的青年人一到休息日” 王翻譯再次啞口無言。 哈姆法塔嘆了口氣說:“這里的一塊磚才賣450個西法,除了原材料之外,每一個磚只能賺不到50個西法,而且用得起水泥磚的客戶并不多,銷量并不大,只能靠請一些廉價的童工來維持,這就是現實,這里不是你們的祖國,這里是l國,我讀書沒你多,但我不傻,我也不壞,我知道什么叫善良,在我看來,給這些孩子一份薪水,讓他們填飽肚子,就是最大的善良,而不是計較他們什么年齡?!?/br> 十分鐘后,王翻譯從屋里走了出來。 魏胖子說:“看表情,王翻譯好像被說服了?” 他很是吃驚。 為什么王翻譯居然被哈姆法塔十分鐘內就說服了? 王翻譯臨走前,已經出了門,忽然又折返回頭,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結果啥都沒摸到。 最后問李正:“帶了食物沒有?” 李正點頭:“有?!?/br> 他們外出執行任務都會在身上放一點食物,一來是特殊情況時候能應急,二來也是知道經常會遇到討要食物的孩童。 于是,李正將自己的單兵食品摸了出來。 王翻譯拿了,走到那兩個照顧嬰兒的小丫頭面前,將食物遞給她們,然后轉身離去。 哈姆法塔跟在身后,經過李正的身旁時停下了腳步,對李正說:“嗯,你們的少校是個好人?!?/br> 接著又嘆了口氣:“可是好人救不了非洲?!?/br> 第0411章 進村還是不進村? 從磚廠出來,李正感覺心里有些沉,胸中說不出的郁悶。 這里的童工現象根本無法根除,對于被雇傭者來說,有份工作已經不錯了,能糊口能養家;而對于老板來說,這可以壓低經營成本,讓自己能夠賺錢。 這種事就連當地政府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法禁止。 對于李正這種大學生來說,其實也能明白其中的現實含義。30年前,即便是在國內,共同現象也是屢禁不止,一些私營企業和個體商戶甚至偏遠地區的小作坊,使用童工的現象最為嚴重。 直至03年相關的法律出臺后,隨著社會和經濟發展,民眾法律意識的增強,這種現象才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人的權利有很多,而生存權則是其中最基本的自優先等級的權利,沒了生存權,其他權利都像是鏡中花水中月,毫無意義。 所以,沒有穩定的社會環境,沒有建立在穩定基礎上的教育,一個國家的發展無從談起。 l國由于貧窮落后,文盲率占比達到73.8%,在這里,最簡單的小學生數學題,很多商販都算不明白。 所以這里集市上的東西是論“個”或者“顆”買。 比如白菜,一顆多少錢。 胡蘿卜,一個多少錢。 瓜果都是這樣計算。 你若是讓他們按斤來算,一旦出現出現小數點,商販是無論如何都算不出來的。 某次警衛分隊買可樂,一向2250西法,給老板10000西法,結果那個老板撓著頭算了半天,算一次,就找一次去錢,算一次,找一次錢。 到了最后,沈軍發現這個商鋪老板一共找了自己9500西法,等于只收了500西法。 沈軍于是告訴老板,說老板你找錯錢了。 老板聽了當時還一臉的不高興,非常生氣,覺得是面前這幫華夏維和士兵不老實。 結果沈軍硬著頭皮給他算了幾次,反復算,一百一百地算,五十五十地算,算到最后總算弄明白了。 這老板總算弄明白是自己算錯,而不是面前這幫pla維和士兵不老實,笑得那一個叫歡實…… 可見,讀書在這里是多么的珍貴而且重要。 布瑪的爺爺出院了,到h營那邊當清潔工去了,布瑪也上學去了,學費是李正和戰友們一起捐助的。 李正覺得這件事非常有意義,至少對自己來說是這樣。 自己在這里指揮待八個月,之后便要離開,拋開樹立形象之類的高大上東西不說,至少李正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 但李正也知道,幫得了一個布瑪,但是l國還有很多布瑪,許多事情自己是力不從心的,l國能不能真正達成和平最后走向繁榮,還是要靠l國的民眾自己。 其實不光是李正有一種無力感,醫療隊那邊的情況同樣不樂觀。 二級醫院是建成了,醫療隊也來了,進駐了。 可大多數收治的病人要么是各個維和營的官兵,要么就是市區這里小部分見過世面的民眾,周邊郊外鄉下的村民極少會來這里看病。 其實相比起市區這些居民來說,鄉下的村民才是最需要醫療救助的。 可人家就是不來。 寧可信村里的巫醫也不來。 醫療隊的定期義診還在進行,只不過醫療點前門可羅雀,甚至攤子支起來一天,敢過來讓這些黑頭發黑眼睛的醫生看病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 不管別人怎么看,該做的還是要做。 正如夏志國那句話,信任是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 國人有句老話,水滴石穿,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這天,李正的警衛分隊又接到了任務,護送醫療分隊巡診隊下鄉去搞義診。 而這次的目的地又是布瑪所在的那條叫做桑布的村子。 桑布村,醫療隊這是第三次去了。 前兩次顆粒無收,醫療點在村口撐起來后就水靜河飛,醫生們坐在那里百無聊賴地拍蒼蠅。 隊長李麗每次都帶著兩個醫生兩個護士讓警衛分隊的兄弟們護送進村,在里頭兜一圈,問問看看,想找個病號看看病。 結果沒人搭理。 大家都像避瘟神一樣避開醫療隊的人。 倒是有人敢接近,那些討糖的小孩兒們,他們是最積極的,從醫療隊進村到離開,他們一刻不停跟著,手伸得老長,嘴里“糖糖糖”地叫喚——他們甚至學會了說“糖”的中文。 除此之外,沒有病人肯接觸醫療隊。 “今天天氣熱,多帶點水呀!” 出發前,魏胖子在整理裝備的時候對李正說。 “今天去那里估計又是要干蒸一天了?!?/br> 他口中的“干蒸”,說的是去到桑布村之后肯定又是沒人過來看病,大家又得在那里光站一天。 “都要帶齊上!” 佟志永遠是那么認真。 聽到魏胖子說多帶點水,便提醒所有人。 “都檢查清楚,別漏東西了?!?/br> 等佟志走后,魏胖子又開始碎嘴了:“看看咱們副排長,天天都那么緊張?!?/br> 李正說:“我看副排長說得沒錯,一切都要小心為上?!?/br> 魏胖子整理好裝備,站起來活動一下,又跳了兩下,感覺沒問題了,看看左右,又看看表,忽然說:“今天怎么還沒出發?” 以往巡診,出發時間一般都在早上八點四十分。 這次已經過了十分鐘,還沒接到通知出去集合登車。 又等了一陣,沈軍終于出現在排房門口。 “集合,登車!” 一二班呼啦啦地涌出排房,飛快跑到樓前的空地上集合,用最快的速度登上了步戰車。 營區完成后,現在的醫療隊也在這里駐扎,不需要到市區接人,直接登上猛士車和醫療車,十分鐘后使出營區朝著桑布村開去。 進入桑布村的時候,和以前不一樣的是,這里的村民以前看到車隊過來,總是避之則吉,或許是第三次來了,這次村民們看到維和營的醫療車隊都不跑了,直接站在路邊看熱鬧。 在車上注意到這種變化的李麗很是高興,對一同前來的副指揮長韓江元說:“你看看,他們不怕我們了,這是個很積極的信號?!?/br> 韓江元透過車窗朝外望去。 果然看到一些頭頂籃子的婦女站在路邊,定睛看著車輛,這種情形以前是看不到的。 從前村里的婦女看到這種武裝車隊進來,總是飛快從路邊跑下草叢里,一會兒就沒影了。 “對,看來村民對我們不再避忌了?!?/br> 車隊到村口停下。 李麗說:“副指揮長,我看這次我們不在村口的空地上設點,我們進村里去,在他們的廣場上設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