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這種頂尖的狙擊人才擱在新建的特戰旅里也是難得的人才,換誰都不會錯過。 如此看來,這份方案是經過深思熟慮,并且做了深入摸底才出爐的,并非無的放矢。 李正不由得想起了在師部蹲點的莊嚴。 估計是后者在e師待的那兩個多月里獲得的第一手資料,根據他的資料最后定下的調子。 會議開得很是簡短,前后三十分鐘,團里來的參謀念完了命令就想謝東告辭,說是要去下一個連隊。 今天對于e師來說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天。 這個建立于抗日戰爭期間,由地方民兵縱隊和八路軍某部合并成的老牌部隊,在經歷過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數次的解放軍大裁軍、大撤編改建后,終于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被改編的結局。 那個曾經被全師官兵引以為豪的番號,在不久后將會退出歷史的舞臺。 取而代之的將是一個全新的番號。 但是有一點不會變,那就是這支部隊的魂,這支部隊的血,這支部隊的光榮傳統,仍舊會流淌在每一名e師官兵的血管里,由他們傳承到新的部隊,形成屬于新番號之下的軍魂。 告別的時候,連長謝東很是冷淡,冷淡地敬禮,冷淡地和團參謀握手,之后站在連隊前的草坪上,呆呆地看著那輛勇士車離開,消失在營區的遠方。 會議尚未結束,整個連隊的官兵還在電教室里等著。 重新走到臺上,謝東的臉色很是難看,眉宇之間少了往日的那種威嚴和英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痛苦的落寞。 “命令大家也聽到了,這是總部的指示,也是軍區的決定,改編是為了更好的開始,是為了成就出更有戰斗力的部隊,這次演習,我們輸了,也證明了我們老的編制已經不能適應新時代新形勢下的作戰需要,所以請大家務必安心等候命令,準備前往新的部隊服役,留下來的同志也要記住,你曾經在光榮的神槍手四連服役,記住這里的一切,傳承它……” 說到最后,他忽然哽咽了。 眾人都沒見過連長紅眼。 旁邊的指導員老彭趕緊起身,輕輕拍著謝東的肩膀。 仿佛此時無言勝有聲。 最后,謝東抬起頭,一拍桌子。 “我謝東很榮幸曾經能和你們一起服役?!?/br> 說完,舉手敬了個禮。 再一拍桌子。 “今晚加菜!” 說罷,拿起桌上的帽子往腦袋上狠狠一扣,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電教室。 這一天,四連的兵之間議論得最多的就是改編分流的事情。 四連里大部分的士官都去了裝甲合成旅。 原因是原來e師就是摩托化步兵師,雖然掛著一個摩步師的名頭,實際上在歷年的改革中早已經實現了輕裝甲化。 現在直接改編成裝甲合成旅,那些經驗豐富、專業熟悉的老兵直接轉成裝甲兵也沒有什么難度。 而新兵剛入伍半年,基礎的軍事訓練剛成型,算是大半張白紙,上面尚有不少可寫書寫的空白,去特戰旅學特種作戰專業至少無須從頭再來。 還有指導員彭立欽這種軍官,本來就是師部的干事,下來四連就算沒遇到改編也要轉業,干脆這回就提早幾個月走而已。 部分老兵服役期也快到了,士官合同就差半年一年的,也提早復原,待遇按照服役期滿來計算。 從個人利益角度,總算沒有虧欠。 一切仿佛都很完美。 但是一切又是那么的讓人傷感。 一排的兵里,新兵占多數,影響并沒有那么大。 最虧的是一班長吳一。 他是下士,服役快滿五年了,如果沒遇上改編,他會一直待在四連當班長,然后升中士。 可現在他卻成了312旅名單上的人。 這意味著他要和代理排長侯軍分別,要和這些自己一手一腳帶出來的新兵蛋子們說再見。 那天晚上,四連加菜,不再是平時的分餐制,而是擺酒席一樣,每桌九個菜,還有一個湯。 加菜的力度比過春節都大,比過八一建軍節還猛。 好菜,好酒。 炊事班長拿出了渾身解數,將每一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飯堂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香氣,可坐在飯桌旁的官兵們都沒了食欲。 最后還是連長謝東首先舉起了盛滿了啤酒的碗,大吼道:“都愣著干什么!咱們四連是什么連隊?!是猛虎團戰斗力最強的連隊!今天僅僅是改編,大部分的戰友還在部隊里繼續服役,都是在同一個旗幟下保家衛國,有什么可以悲悲戚戚的?!下面,全連都有了,聽我的命令,起立!端碗!” 飯堂里,百多號人齊刷刷站了起來,端起了手里的碗。 謝東的眼眶有些發紅,鼻子酸的要命,想說話,可好幾次話到嘴邊差點就忍不住要哽咽,強忍了老半天,這才憋住了那口氣,一舉手—— “一、二、三、干!” 隨著他口令一般的號子,下面的兵也跟著用盡了力氣吼了起來。 “一、二、三、干!” 李正端起滿滿的一碗啤酒。他的酒量并不好,但還是一鼓作氣,頭一仰飲了個干凈,中途沒漏一口氣。 冰涼的啤酒順著食道滑進胃里,眼淚卻從眼角涌了出來。 他沒想到自己會哭。 他以為自己不會哭。 但卻沒有一點征兆便哭了。 坐在他旁邊的魏胖子突然放下碗,一把抱住班長吳一,哇的一聲放聲哭了出來。 “班長,我舍不得你!” 第0177章 告別宴 部隊里的離別是一種極其奇特的場景。 李正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 起初他還有些懵懂。 甚至可以說有些拘謹。 可是魏胖子一哭,這哭聲就像傳染病一樣,立即一個個傳開來了。 其他人先是有紅了眼的,然后有人開始偷偷轉身抹眼睛,再到后來,旁邊人說了句什么話,就像扎穿了眼窩子里藏著的淚腺,大家都開始嚎哭起來。 最后,連早已經嘗試過生離死別認為自己心如鋼鐵的李正也忍不住開始掉眼淚了。 這是一場加餐會,其實也是離別的歡送會。酒愁加離情,四連的歡送會最后發展成不分官階,不分班排的胡亂擁抱。 一個已經被宣布提前退伍的老兵忽然跳到了桌子上,扯著嗓子狼嚎一樣吼著——我會想你們的!我保證我會想你們! 結果還沒有等他喊完,其他兵就把他掀了下來了,幾個人上去就抱作一團,哭成一堆。 隨著酒精起了作用,大家開始毫無保留地傾吐這心聲。 平時相處里的小摩擦,憋在心里不能發作的邪火,一直想問又不敢問的秘密,這會兒都不兜著都不裝著了,開門見山就問。 一定要問個清楚,問個明白,生怕這一別從今往后山長水遠天各一方,再也沒機會問,再也沒有機會化解了。 七班長曾經頂撞過指導員彭立欽。 七班長是個直人,訓練好,人脾氣爆,看不得指導員老彭平時跑到訓練場上裝內行。有一回老彭看到七班的兵在練60迫,過去本想不痛不癢指點幾下,聽聽兵們的夸獎和崇拜。 結果老七直接給他出了個難題,說請指導員對1號高地3號目標賦予射向,給我們做個示范! 其實老彭哪學過60迫專業,他也就是以前在師部當干事的時候下連隊見人伺弄過那玩意,說點皮毛喊幾句口令啥的還懂,搞什么賦予射向,那是要計算外加指揮的,他懂個屁! 結果這一尷尬,就被老七冷笑著調侃了一句,說看來指導員在師部機關待久了,專業都忘了。 其實他是話中有話。 誰都知道老彭這人不是步兵專業出身,不是陸院畢業,他只是政治學院的畢業生,搞政工他可以,搞軍事可是門外漢。 就這一次,把老彭直接憋成了內傷,當眾又不能發作,只能往后一背,像頭被提了一腳蛋蛋的驢一樣哼哼著落荒而逃。 后來七班長申請入黨,當年名單上沒他,這一耽誤,現在改編了,入黨夢想直接泡湯。 這次,老七端著酒,直接就去干部桌上找指導員老彭,要敬酒。 老彭嚇了一跳,看著面前喝得滿臉通紅的七班長,硬著頭皮碰了碗,又硬著頭皮喝了個精光,喝完了,七班長沒走,老彭居然也沒敢坐下。 最后還是七班長先開口了:“指導員,這碗酒里裝的是你我相處一年的情分,但有些事我憋在心里不痛快,我得說!” 他一張嘴,旁邊的幾個連長排長們就猜到他要說啥了。 二排長站起來擋了一下七班長,說老七你是不是喝多了?喝多了回去你的桌上喝點水,清醒下。 七班長梗著脖子硬是不肯離開,嘴里兀自說道:“我去年申請入黨,咱自問條件也夠,為什么不在預備黨員的名單上?之前我都作為入黨積極分子考察了一年,月月思想匯報,隔三差五又談心,那時候咋不說我不夠格?” 指導員老彭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說:“七班長,你別沖動,這事……” 七班長興許是火在頭上,見老彭沒有直接回答,直接一揮手:“別扯沒用的!入不了黨,我不夠格,我認,我問你不是要你答應,是要你給我個明白!” 嘭—— 話音未落,連長謝東一掌拍在桌上。 “王大牛你耍什么酒瘋!” 七班長平時怕連長。 其實連里除了侯軍,就沒誰不怕謝東的。 這一拍,把七班長的酒勁驚掉了大半,全成了冷汗從脊梁骨處冒了出去。 “胡鬧!” 嘭! 又是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