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馬騰說:“你能看到靶子?” 魏胖子神神秘秘地朝吳一的方向努努嘴,低聲道:“靶子就在我們班長的臉上?!?/br> 呯—— 正說著,第二槍響了。 在第一槍跑靶后,侯軍補了第二槍。 接著,李正看到遠處的侯軍站了起來,背影上全是落寞。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老兵此刻肯定十分痛苦。 即便隔著很遠,他都能感受到。 等侯軍下了場,梁虎和謝東迎上去。 倆人很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最后還是謝東先開口了:“也許還有機會?!?/br> 可他的話沒完,那邊特種大隊的兵就歡呼起來了,一個個起身跳的老高。 看來他們知道了成績,鐘睿的那一組顯然后來居上了。 侯軍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正因為看不到情緒,謝東才更擔心。 侯軍是個什么都寫在臉上的老兵,兵齡長,所以不喜歡掩飾,連里營里團里無論官還是兵,都足夠尊重他,他說話再刺耳,別人也覺得說得對。 “我先回去了?!?/br> 侯軍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射擊場。 場上的槍聲還在繼續,而侯軍知道,屬于自己的戲碼已經落幕。 三天后,集訓隊那邊出了最后的成績,侯軍和張澳的小組毫無懸念地落選了。 侯軍回到了新兵營,當起了他的代理排長。 好幾天,他都躺在小包房隔壁的那間單間的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三天后,侯軍沒事人一樣,將床鋪搬出了小包間,放在大排房里。 吳一小心翼翼地問侯軍:“排長,你睡里頭算了,外頭要搞緊急集合,吵呢?!?/br> 侯軍白眼一翻,沒好氣道:“吵才有人氣,沒聲音那是太平間!” 吳一見狀,趕緊閉嘴也不敢再啰嗦。 不過他心里倒是暗暗高興,看來這事算是過去了。 看侯軍中氣十足的罵人腔調,他知道自己熟悉的老班長又回來了。 侯軍將自己的失敗歸咎在那個不適時宜放出來的響屁上。 “那個該死的屁!” 謝東來找他和張澳打算坐坐思想工作安慰安慰落選者的時候,侯軍坐在花壇邊上,呲牙咧嘴的盯著地面,揪起面前一根草,狠狠地扯成兩截,又狠狠扔在上,嘴里不干不凈地罵道。 那天在射擊場上,當侯軍扣動扳機的關鍵時刻,那個響屁毀了一切。 他做了個扣扳機的姿勢,一邊說:“我本來瞄得好好的,他娘的這屁說來就來……” 說到這,侯軍的臉都綠了。 “……準星一下就飛了!” 導線只有5mm,要打中它的確是個精細活兒。 就算脈搏跳一下,準星都會晃,更何況一個沖天響屁? 雖然在時間上,侯軍和張澳的小組用時最短,可是跑了一發彈,在精度上輸了個底朝天,最后慘遭淘汰,成了落選者。 侯軍感覺最對不起的是張澳。 跟自己搭檔算是倒血霉了。 正想轉頭去對張澳說聲對不起,沒想到一旁的張澳根本不傷心,這會兒正捂著嘴憋得直翻白眼。 “狗日的張澳,你笑啥呢!落選了你還笑!你個沒心沒肺的rou兵!” 他一罵,連長謝東都笑了。 侯軍罵人,那就說明正常了。 不過,侯軍感覺這事確實有些丟臉。 說出來都沒人信。 三期的年老士官了,軍里赫赫有名的狙擊手,本來一路順風平推,最后陰溝翻船,栽在一個屁上。 謝東只笑了不到三秒就封住嘴了。 這時候笑,不合適,尤其他是當連長的。 他想安慰侯軍,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侯軍的夢想他是知道的,十年如一日,從當兵那天起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到國際軍事比武賽場上浪一遭。 不曾想命運多舛,一次次錯失良機。 這次本來希望最大,成功幾乎垂手可得,偏偏到手的鴨子突然飛了,除了倒霉,他真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評價這事可以讓侯軍稍稍寬心。 于是,他轉移了話題:“其實你也別灰心,搞不好還有機會?!?/br> 侯軍焉了一樣勾著脖子看著地面,一副稀拉樣說道:“還有三年我就退伍了,金鷹國際狙擊手比賽是兩年一度,下一屆開始之前我剛好要退伍了,何況今年是我們g軍區去,下一次肯定輪不到我們?!?/br> 謝東說:“那可不一定。我聽說軍改要開始了,我們可能要大改,咱們師估計要分拆成旅,有個別團會重新編成,建立一個新的特戰旅,如果是我們團……你想想,特種部隊的比賽機會可比我們這種摩步團要多了去了,指不定你還能趕上?!?/br> “改特戰?”侯軍的眼里閃過一絲興奮,旋即又裝作無所謂道:“真的假的?” 謝東點頭:“都在傳,但沒影的事,如今當務之急是帶好新兵,我跟你說,這次你們一排領回來的兵里頭有兩個很不錯的,一個叫做張建,一個叫做李正……” 第0037章 顯擺 經謝東提醒,李正和張建,這兩個名字在侯軍的心中留下了印象。 集訓隊那邊很快解散了。 畢竟出現名額已經選出,自然就順理成章地散了伙。 大家散伙歸隊的前一天按照慣例進行了大聚餐,侯軍因為選拔結束那天之后直接回了新兵營當他的代理排長,所以是張澳過來營里通知他的。 聽說聚餐,侯軍手一擺,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去!” 他不去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一來是因為那個屁,二來嘛,他本來就不愿意見到自己的徒弟鐘睿,這次鐘睿出線,自己落榜,在侯軍看來,自己不能去,去了這張臉算是丟地上去了。 張澳也不勸,他熟悉侯軍。 老班長這人什么都還,就是有點兒大男人,要臉。 新兵們已經到齊了。 侯軍決定開個排務會,班長和兵都參加,讓大家彼此介紹介紹自己,熟悉熟悉情況。 畢竟花名冊上看到的東西有限,當班長當了那么多年,侯軍覺得沒啥比直接和新兵面對面交談一下更直接了當。 排務會上,侯軍率先發言。先是介紹了一下自己,你們這幫新兵既然來了部隊,入伍前不管是大學生還是土豪,不管你家是普通家庭還是部隊首長家的孩子,到了這里就要夾起尾巴做人,好好學,好好干,不要怕吃苦,別看部隊都是舞刀弄槍的,這里可是大熔爐,里頭學問可大著呢,在這里學好了,將來退伍了受益終生,在這里都混不好,將來退伍了回到地方同樣就是個廢物。 臨了,話鋒一轉,回到自己這個代理排長的來歷上。 說什么自己當了快九年兵,還有三年就要滾蛋了,作為一個老兵,帶新兵這種事本不該來,應該給新上任的班長的新兵蛋子們鍛煉鍛煉,不過是團里和營里的領導硬要自己來,自己也沒辦法,只好來了。 言語之間反正就是一副勉為其難,但又舍我其誰的口吻。 侯軍有個特點,講話喜歡說大道理,而且滔滔不絕。 這一講,就講了足足二十分鐘。 本來按照排務會的流程,代理排長侯軍簡單介紹下自己,然后是諸位班長,之后是新兵蛋。 因為一個排有三十人,沒人即便是兩分鐘介紹自己,那也需要一個小時了。 所以開會前吳一等幾個班長去和侯軍開小會的時候提到過這事,侯軍自己也拍了板定了調,說要簡短,再簡短。 沒想到了自己,卻忘了。 吳一在邊上看著著急,偷偷看看表,覺得再讓侯軍這么說下去,熄燈號吹的時候估計會都沒完。 于是提醒說:“老班長,時間……” 侯軍猛然醒覺,發現時間過得太快了,自己講得太多了,跑題太遠了。 他意猶未盡又略帶不滿地瞥了一眼吳一,旋即干咳兩聲,掩飾了一下尷尬,總算回到正題上。 “我講得差不多,按說我是個排長,沒必要講那么細致,這些事以后你們班長會慢慢叮囑你們,只是我對你們這批兵不放心,別的不說,我上次回來營里拿東西,就看到有人在打架,到部隊第一天就打架,你們這幫新兵蛋子呀……” 吳一在一旁擠眉弄眼朝侯軍使眼色,他知道老班長又跑火車了。 老兵的嘴,大海的水…… 侯軍終于又意識到自己跑題了,把到嘴邊的話生生吞了回去,對吳一說:“你主持,我說完了?!?/br> 吳一這才送了口氣。 事不宜遲,他點了點旁邊排在新兵第一位的張建。 “從張建你開始,一路輪過去,一個個說,給我節省點時間,每人發言不得超過兩分鐘,介紹下自己的基本情況就好?!?/br> 然后張建就第一個開口了。 他介紹自己可一點沒回避自己家庭背景——軍二代,從小在部隊長大,熟悉各種槍械,體能好,父親要求自己嚴厲,來當兵是因為他們家的使命就是保家衛國。 到臨了,還不忘了強調一下自己是大學本科學歷。 說到這的時候,魏胖子在隊伍后頭悄悄碰了碰邊上李正,朝他丟眼色。 那意思很明顯,就是張建又在顯擺了。 其實魏胖子的意思不是說張建顯擺自己的家庭背景,而是張建顯擺自己的大學在校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