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回到寢屋,女子和著滿身寒意重新躺回床榻上。 身旁傳來男子關切的詢問:“阿夏,你……” “我累了……”夏之秋疲倦地闔上了眸子,“想睡覺了,想睡很久很久……” -------------------- [1]該句化用了白鶴林的短詩《孤獨》,原句是 “從童年起 我便獨自一人 照顧著 歷代的星辰” 第214章 長齋繡佛 ========================== 新帝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燒的是官稚的身世。 新皇帝來歷不明,出現的時機卻巧得如守株待兔一般,在所有人都需要一個君王的時候,在天下人最容易接受一個君王的時候,官稚應愿而來了。 很多大臣仍對這樣一個毫無帝王氣性的毛頭小子存疑,先帝已然身死,幾乎沒有人可以證明他血統的真假。 換言之,可真可假。 宮廷之內的后妃皆登記在冊無一疏漏,不論是歿了的,入冷宮的,不聞不問的,都能依冊尋到下落。先帝在位這么多年,后宮一直無所出也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一切似乎都很合情理,但到了此處便開始解釋不通了,一個橫亙在所有人面前的問題——這位大搖大擺坐上皇位的新君,究竟是先皇與誰的孩子? 官稚若想順理成章地成為皇帝,必然繞不過這一關。而楚藏又一向身先士卒,在第二日便將這個無人可解的疑惑剖析出來,赤裸裸地扔在朝堂上,扔到了官稚面前。 官稚來回審視了一圈殿前的大臣們,蹺著腳譏諷道:“先帝才駕崩多久啊,你們這些日日面圣的,難道這么快就記不得他的樣貌了?睜大狗眼好好看看吧,看清楚老子和他有幾分像再來開口! 他的惡言惡氣令殿前飽讀詩書的大臣忍不住蹙眉汗顏,寒窗苦讀十載,近廟堂遠市井,往來無白丁,一朝更朝迭代,皇帝竟然是個嘴里沒把門的,說話簡直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可是楚藏面色無波,再難以入耳的話都不足以在他的面色上留下波瀾。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見識過了世間最惡毒的言行了。 他恭敬地作了一揖,淡笑道:“陛下莫心急,世間之人萬萬千,有相似之處也不足為奇。微臣自是相信陛下血統尊貴,這樣問也并非是要故意與誰過不去,只不過秉受先帝所托監國之責,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罷了?!?/br> “楚大人這是什么意思?”容悅眉峰斂聚,微微側過身來看他,“紫薇星天引,難道還不夠么?不如你來說說,這位置上該坐何人?” 楚藏冷笑了笑,轉過頭目光誠然地看著官稚:“若是想穩坐江山,陛下還是得給出些說得上話的證據來,臣子們才好去堵百姓們的悠悠眾口啊……” “有理……有理……”一番肺腑之言似乎觸動了這位新帝的心,他很認真地坐起來,詢問道,“楚大人覺得,我該如何證明我是我爹的兒子?” “若有信物或者證人,事情或許好辦些?!?/br> “有,有有有……”官稚松了口氣,興沖沖地從懷里摸出一個扳指出來,“這個,算不算?” 內侍接過飾物,呈于堂下眾臣。 楚藏細細端詳了一番,抿唇道:“這雕龍玉扳指確為帝王之物……” “哈哈,聽到了吧,都聽到了吧……”官稚滿足地穩坐于寶座上,“老子是皇帝!” “只不過……”楚藏緩緩開了口,“這樣的扳指先帝并非只有一個,也曾多有丟失,被有心之人偷刻也不是沒有可能。陛下,這信物……或許不足以令人信服……” 官稚的目光愣了一下,氣得跳腳,指著楚藏的鼻子嚷道:“你個賴皮鬼!說了有信物就行的,你說話不算話!” 容悅倏然暗笑,很快又恢復了正經的神色。 楚藏:“臣也是為陛下考慮,為人做事需得不讓人留話柄,否則稀里糊涂地糊弄過去,日后被有心之人拿出來做文章,恐怕會對陛下不利……” “有心人有心人,”官稚一拍桌子,“哪有那么多有心之人,老子看你就是故意和我作對!” 他吼得面紅耳赤,偌大的朝堂上只剩下叫囂的回聲,胸腔劇烈起伏著,他清了清嗓子,吼得生累,又重新坐了回去。 然而疑惑一刻不解決,事情永遠不會偃旗息鼓。 是時又一位老臣站了出來:“陛下,楚大人所言不無道理,您是天下人的陛下,理應讓天下人信服!” 官稚心煩意亂:“紫薇星都出來了,人都坐在這兒了,怎么還有這么多屁話,老子早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呢……” “請陛下自證——” 入朝這么多年,楚藏一黨人數不算少,不論是威逼利誘來的,還是被偽善面目蒙騙了的,此刻黑壓壓地跪了半個大殿,振聲齊喝,繞梁不絕。 楚藏撩袍跪下,目光如炬:“請陛下自證!” 場面膠著,一度有些僵持不下,容悅掐指算了算——時辰差不多,人應該快到了。 果不其然,幾乎是楚藏話音剛落之際,殿外便聞見內侍通傳:“太后駕到——” 太后?朝堂上俱是一愣,楚藏的眸子也不由地動了動。 未消多時,女監攙扶著一個年輕的婦人緩緩走了進來,太后很年輕,面容因疾病纏身顯得有些憔悴。她的目光病懨懨地抬起,遠遠望著堂前那位眉眼如故的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