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事實確實如此,楚藏從沒跟她說過任何要殺江令橋的命令,或許縱然是他也沒算到這一頭,不知道江令橋會進宮,更不知道她會入琴嫣殿,成了自己手下的宮人。 關于江令橋其人,她也只是從楚藏的只言片語里有所耳聞,聽得久了,雖未知全貌,但用來?;H说挂沧銐蛄?。 她說的有三分道理,見她面相和語氣,不像是窮兇極惡之人,若是要拿人,也不必大費周折地先把人討過來。 “那……為何讓我來琴嫣殿,有何目的?”江令橋的語氣放軟了些。 “目的……”貴妃翹著腳,盯著地面發愣,“嗯……大抵是想看看讓國師日日咬牙切齒的人是什么樣子吧!” 她笑了笑,“說真的,有時候看他吃癟我還挺高興的?!?/br> 這話像是藏著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江令橋試探地問道:“你……喜歡他?” 貴妃猛然抬頭,愣了一會兒,而后驟然笑出聲,直笑得前仰后合,許久才平息下來:“你可真有意思,怎么會想到這種犄角旮旯里!” 江令橋垂眸,故作鎮定地咽了口干沫。 貴妃仍舊翹著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他這人吧,好的時候好到心坎里,做了一堆事都不想讓人知曉,不過也只對一個人好,可惜了,這個人不是我。壞的時候呢,也是真壞到骨子里,壞得我都想親自動手殺了他?!?/br> 她這話說得云里霧里,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貴妃站起身,緩緩走過來將江令橋扶起:“我們兩個人吧,本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因為國師的緣故才有了那么一點點勢如水火的交集。不過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與你有仇有怨,干我何事!我可無心害你?!?/br> 她沖江令橋善意地笑了一笑:“說來也可笑,這宮廷深冷,除了你我還真不認識誰了。我知道我惡名在外,雖然身為貴妃,但難堵天下人悠悠眾口,嚼我舌根、瞧不起我的大有人在。女子名聲,多大的事啊,全被楚藏那家伙給搞臭了。我呢,也不好意思出去見人了,別看琴嫣殿氣派,下人一堆,卻都是楚藏安插來敦促我的,沒什么可以說得上話的人,現下見了你,心情算是松快些了。往后,你就陪我在琴嫣殿說說話吧,我姓孟,我叫孟卷舒?!?/br> 她的笑容如山風朗月,卻總讓人覺得藏著一縷淡淡的憂傷,江令橋怔怔地看著,不知該怎么應對她這番盛情。 見她沒回話,孟卷舒以為她不愿,又道:“我不勉強,你入宮想必是有要事在身,若實在不愿或是不能留下來,只管告訴我想去哪里,我差人遞句話的事?!?/br> 江令橋的目光柔和了些,也笑道:“琴嫣殿寬敞,主子體恤,皇宮偌大,娘娘覺得,還有更好的去處嗎?” 孟卷舒須臾才反應過來,笑逐顏開道:“今后我便將宮人打發到外圍去做事,內殿只留你一個。本就不是多金貴的人,用不著這么多人伺候。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孟卷舒,你愛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呢,叫你什么合適?” 她的眸子里亮晶晶的,江令橋看著她,覺得那是一種世間極為難得的欣然。 “叫我望秋吧,沒多少人知道這個名字,楚藏不會察覺的?!?/br> 當然,也沒有人察覺,她腕間的銀骨鏈上,那顆沉寂已久的面帶怒氣的骷髏頭,雀躍著閃爍了幾下。 中都,沈府,楚藏至。 離入宮只余半月,諸項事宜準備得也都差不多了,容悅按理暫憩于沈太傅府上,靜待入朝之日。 “三月不見,容公子怎么憔悴了?”楚藏嗤笑一聲,“這樣如何鎮得住我朝氣運?” 朝服、冠飾和玉笏琳琳瑯瑯地一字擺開,容悅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而后緩緩站起身來,冷笑道:“楚國師倒是氣色不錯,用人血養的吧?” 他手里沾著夏崢和江令橋的血,一輩子都不可原諒。 “容公子這是哪里的話,”楚藏幽幽笑著,眼神里滿是挑釁,“楚某乃新婚之人,都說有情飲水飽,氣色自然好了些?!?/br> 容悅逼近他,言語里透著陰鷙:“你做了什么事你我心知肚明,夏崢是夏姑娘的父親,是她在世間唯一的親人,難道你就絲毫不顧慮她知道后會有難過么?” 他的神色讓楚藏想到了一個夜晚,那個夜晚里,一個女子誠摯的剖白隨風而逝,流落在緒風河里,那一夜,她哭了很久。 如今再回想,仿佛近在昨日,又遠如隔年。 楚藏迎著他的目光道:“這是我的家事,就不勞容公子費心了。如今阿夏是我的妻,自會有我護著她,還望某些故往之人有些自知之明,莫要越雷池?!?/br> 容悅壓低的聲音如淬了血:“你到底把江令橋和夏崢藏到哪里去了!” “人死了,埋在哪里不是埋?”楚藏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繼而轉身闊步離去,“朝服已至,我就靜候容國師大駕了!” 容悅的眼睛紅得可怕,立于桌旁靜靜地看著楚藏遠去的身影,沒有說一句話,然而手下卻始終緊攥著那新件送來的朝服。 許久,松了手緩緩坐下來,衣袖輕輕掃過,只見朝服上落下了一片難看的褶皺。 “進來吧?!彼穆曇舨淮?,卻足以令該聽之人入耳。 -------------------- 第177章 流風回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