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然而話音剛落,自信而又不太自信地添了句:“……吧?” 容悅下意識地接過她手里尚滾沸的藥罐:“你以為吃藥治病是和提筆落字一樣的事,寫到最后一筆便剛好點到即止了嗎?” 江令橋酸他:“我沒怎么吃過藥,自然不如你有經驗,你術業有專攻,有什么好得意的?” 容悅忍不住笑:“但凡是個人也該知道這些吧?” 江令橋也不言語,只不可置否地揚了揚眉,轉身去替他拿了一個藥碗來。 藥汁從罐中緩緩傾出,她微微側著頭,抬眼看向坐在面前的容悅,不緊不慢道——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br> 這一聲平底驚雷來得倉促,容悅心里“咯噔”一下,恍然又想起那日李善葉來見自己時的場景,字字句句言猶在耳—— “若是阿秋有什么不得不殺的人,不必多加阻攔,由她殺便是?!?/br> “你……是什么意思?” “禍害不會留千年,該死之人自會死,好人也自會長命。放心,你們不是敵人,也不會成為敵人,旁的,自會有人來處置,” 從一開始,李善葉就算到了今日。他清楚江令橋的為人,自己這個meimei素來是面冷心軟,否則忘川谷不會有那么多侍下甘愿臣服于她。對于那些品性高潔之人,她也不愿四景的劍刃沾上他們的血。 他給她的毒藥便是最好的暗示,藥雖烈,卻不會有什么痛楚。服藥下肚,不出一炷香便能讓人毒發身亡,陷入假死彌留之態,而解藥只在李善葉手里。 毒藥是初六制的,呂襄的尸身是八月和初二收斂的,馮落寒是不良使,其余之人也多互通有無,他們早就說好了閉口不談,故而最后的最后,所有人都知曉此事,被蒙在鼓里這么久的而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始至終都只有此事的中心之人—— 江令橋自己。 “李善葉……全部同你說了?”容悅問。 她點點頭:“我就說你怎么突然轉了心性,連殺人都能面色不改。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原來是我哥給你兜了底?!?/br> 容悅正襟危坐,看起來有些緊張:“那你……生氣嗎?” “生氣,當然要生氣!” 他眉心一跳,把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那我這份給你喝了吧,你順順氣?!?/br> 江令橋睜大了眼睛看他,將藥碗又紋絲不動地推回了原處:“我生氣的是居然現在才知道,但凡你那時嘴下不嚴,偷偷給我透露點消息,我也不至于噩夢纏身,每晚輾轉反側睡不著?!?/br> “可你兄長不許我說……” 她煞有介事地抱著雙肘:“怎么說也是我們先認識的,你怎么還學會了胳膊肘往外拐?” “這是你兄長的秘密,”容悅將最后二字咬得很重,一副十分有原則的模樣,“若是隨隨便便同你說了,我豈不是成了不仁不義之輩?” 江令橋就嗆他:“那你還成天在我耳邊念叨,秘密長秘密短的,又一個字不說,這不是成心吊我胃口嗎?” 容悅作沒聽見,抬手摸了摸藥碗:“嗯……還有點燙?!?/br> “這么大一件事,馮落寒知道,八月知道,初二知道,相思門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連你也知道,卻只有我不知道?!苯顦虼瓜卵垌W哉f著,“一直以來,我還以為自己是什么難得一見的人間疾苦,父母早亡,親人陌路,像個傀儡似的活著,游走于善惡之間生死兩邊?!?/br> “竊以為自己從不倚仗任何人,無需顧忌旁人的感受,踽踽獨行,活到死的那一天為止??扇缃癫胖?,這么多年來自己像個孩童一樣被人一路攙扶著才走到今天,沒有謀算沒有憂慮,只盯著眼前事發牢sao,苦難都讓身后人受了,便總會覺得自己當真是沒用,該想的事情思之甚少,不該想的又整日杞人憂天……” 她滿目皆是思慮,說到此處時垂著頭沉沉地嘆了口氣,心中無形的鐐銬像是松了些,卻仍舊將她整個人束縛其中,不得解脫。 容悅看著她,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你兄長那時說,有朝一日……他會親自告訴你,我也想著此事由他來說更為妥當,并非刻意要瞞你的……” “我知道,”江令橋笑了笑,道,“心事心事,便是人心底里的事,正是因為人可以將所思所想埋藏于心,便是上天賦予了可以不坦誠的機會。換作我是你,也會這么做的,于情理于道義都講得通……” “不過……”說到這時,她忽然話鋒一轉,“算起來,你可又欠我一次了,說不定日后,我還會連本帶利討回來?!?/br> 說到這里時,容悅的目光頓了一下,一股隱隱不安的感覺漫上心間。 “怎么又欠了,上次不是已經扯平了嗎?” 江令橋倒是不急,慢條斯理地將一個東西扔在桌案上:“你再好好算算?” 那東西很眼熟——容悅看著跌落在桌上的萇弘碧血,只覺得它在對自己諂笑,笑得又十分僵硬。 他旁若無人地將它收了起來,而后默默端起藥碗來一口飲盡。 “誒?藥居然不怎么苦,你……嘗嘗?” 江令橋不說話,只是笑盈盈地看著他,眸光里意味深長。 容悅放下藥碗,妥協道:“還不是你一早就沒打算讓我與你同去,我便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萇弘碧血是靈器,與我也投緣,故而只消以血為契,將一縷元神存于萇弘碧血上便算功成。這樣一來,不論你是去了天涯還是海角,也能第一時間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