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夏之秋笑道:“恰巧我們也正要出宮,大人若是不嫌棄,可與我們同行?!?/br> 薛云照眼前一亮,又行了一禮:“謝過姑娘!” “不妨事?!毕闹镄χ?,轉身繼續向前走。薛云照也沒有湊上前來,而是遠遠跟在她們身后,亦步亦趨。 “下官及第之前,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酸書生。宴席集會去得少,沒有見過姑娘,不知姑娘名姓……” “夏之秋?!彼齻戎樣押靡恍?,“我不怎么去赴宴,小官人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br> “夏家……”薛云照呢喃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姑娘是懷化大將軍之女?” 夏之秋眼前一亮:“你知道?” 薛云照低頭一笑:“夏將軍乃我朝名將,戰功赫赫,自然聲名在外。家父家慈每每說起,對令尊也是欽佩至極?!?/br> 原來,還是有人記得阿爹的。夏之秋心中慰然,笑容晴明了不少。 “薛府文官清流,世代簪纓。官人不求蔭封,而是隱姓埋名入試科舉,如今高中榜首,光耀了門楣。薛家高門顯赫,人品貴重的美名可見一斑?!?/br> “姑娘謬贊了。焉知美名一事,姑娘乃是更高一層樓?!?/br> “嗯?” “聽聞夏家姑娘慈悲為懷,常登寺廟為苦難之人祈福,又常為窮人施以粥飯,永樂街善名遠播;更善七弦古琴,高山流水,乃中都之首。如今月琴當道,推崇者眾,而教古琴式微,日漸沒落。下官雖不懂音律,卻也不愿見明珠蒙塵,相信不久之后,古琴定然能重新贏得世人青睞?!?/br> 聞言,夏之秋駐足,回頭定定地看向他:“大人……當真這么以為?” “是?!毖υ普彰嫒菝C穆,極鄭重地點了點頭。 夏之秋笑了笑,眼底里都是溫柔,她轉過頭,繼續朝前走。 “我也等著這么一天啊……” -------------------- 第89章 急轉直下 ========================= 江令橋死了?。?! 一清早,七常就到處都尋不見人,她的廂房里空蕩無人,錦被還是整整齊齊擺著的,顯然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過。 一股不安的情緒迅速蔓延,充斥著整個七常府。眾人里里外外,翻過來倒過去瘋了似地找,就是沒有她的蹤影。直到谷梁和尹文捧著一堆濕漉漉的衣物回來,眾人頭頂那方希冀的天,才儼然有了裂隙。 “大哥……”谷梁捧著衣物的手伸到他眼前,話里還夾雜著哭腔,不過才說幾個字,就喉頭一緊,什么也說不下去了。 東丹面色鐵青,顫抖著抬手去掀開那堆纏雜在一起的衣物——是一件石青色女子衫裙,和一雙鴨卵青繡鞋。 “是……是她的……” 這是橋meimei最喜歡的一身衣裳,因為是七常在羅綺齋給她買的,那里的衣裳以做工精美,價格不菲而聞名,向來非尋常女子可有,故而她一直都視若珍寶。 昨晚月下見她時,她就是這樣一身清風般的裝束。她說她很喜歡,她說她會永遠珍藏,如今又是什么意思?是河水不慎將衣物沖離了,還是逝者心如死灰,往生極樂也不愿與它同行? 東丹兩腿一軟,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他夢囈似的念著,不敢再看亡人舊物,“她昨晚明明……明明……” 說到后面,東丹突然猶疑了一下,明顯有些底氣不足。再細想昨晚的細枝末節,剎那間覺得,用訣別來解釋那些莫名的言語和情緒,一切似乎也能顯得順理成章起來。 他猛地拽住谷梁的胳膊,一雙眼睛滲人地圓睜著,目眥欲裂地吼道:“人呢?人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尸體在哪里!” 谷梁是一路抹著眼淚回來的,現下還沒完全止住,一抽一抽的,聽到這句話,好不容易安撫好的心緒又沖破駐防奔涌了出來,邊哭邊說道:“皇城是緒風河的上游,橋meimei從上游落下去,河里的水急,衣裳鞋子還是五里地外的浣婦搗衣時發現的。大哥,人……人順著河流往下,現今……現今怕是……流落在中都之外再也尋不到了……” 谷梁涕泗橫流,再也忍不住了,一個老大不小的男兒如孩子般嚎啕起來:“橋meimei沒了——” 話音落,萬里愁云似乎開始以rou眼可辨的速度向外寸寸延伸,鐘罩般包裹著每一個人的呼吸和心跳,其間籠著的可怖氣氛霎時傾軋在每個人頭頂上。 眾人還沒來得及悲傷,門外似乎有些細微異動。出于警惕。余本酋和徐宿強打起精神出門一看,轉角卻見容悅滿臉病容,吊著一口殘氣,虛弱地倚在門邊。 “他聽到了嗎?” “他……該是聽到了吧?” “他都聽到了些什么?” 兩人都懸著一顆心,直愣愣地盯著他。 病來如山倒,容悅的面色蒼白如紙,是強撐著病體從榻上起身,一路扶墻探壁過來的。想來是久久沒有江令橋的消息,故而來尋meimei的蹤跡,誰知竟無意間聽到了這般噩耗,一時氣血上涌,一口悶氣堵在了喉間,不得上下。 容悅看著他們,臉上的哀凄怨懟,悔恨懊悔,一時間都揉作眼底蓄著的淚。他的手痛苦地嵌在心口,似要將其生生絞碎,眉頭扭作一團,呼吸不過,也說不出話來,憋得面目開始發紫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