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身邊環伺著七八雙冒著綠光的眼睛,喝是不喝?容悅只覺得自己困頓在獨木橋上的人,前狼后虎,橋下猛獸張開了嘴嚴陣以待。 手中不小心顫了一下,卻無意驚起嗥聲一片,凈水波瀾攪作滔天駭浪,引得眾人群起——兩人沖上來摁住他的胳膊,兩人粗暴地按下他的腿腳,令外兩人以蠻力鎖住他的脖頸,叫他不能動彈,更無招架還手之力。最后一人五官虬結扭曲著,面容瞧來是悲憤傷痛的,似要掉下淚來,卻又有幾分怨毒,極用力地掰開容悅的嘴,將各個酒盞里的酒,一杯又一杯地灌著。 酒盞空了,便直接抄起盛酒的玉壺春瓶往他嘴里灌。容悅掙扎著,酒水無法乖乖入口,四處溢流,臉上濕了,頭發濕了,就連衣服上也爬滿了酒漬。 只可惜——周子音眼尾微動——若不是無色的竹葉青,而是嫣紅guntang的血,場面一定更有意思。 越掙扎,過程便越痛苦,酒水嘩啦啦地往里灌,好幾次嗆入咽和鼻,引得咳喘和呼吸阻滯。周子音看得開懷,干干凈凈地坐在好戲正前方,換了新玉扳指的手摩挲著下頜,臉上露出怪誕詭譎的笑意來—— 喝吧……喝吧…… 多喝些,好戲才好上演啊…… -------------------- 開始擔心下一章會不會被關小黑屋,希望小綠江可以對我仁慈一點(祈禱…) 第84章 飲食男女 ========================= 江令橋睜著眼睛,有些無聊地看著眼前的帷帳,房間里紅香粉霧,卻是空落落的,一個人也沒有。 她的手腳被綃紗捆束在床的四角上,輕易動彈不得,從午后到傍晚,沒見到一個人影,他們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正此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履動的腳步從外頭帶進來一陣風,帷幔輕搖慢舉,江令橋忙閉上眼睛佯作昏睡。 聽腳步,像是好幾個人,步履匆匆,中有一人的步子沉滯,倒像是拖著進來的。而后沒過多久,她只覺身上一沉——他們扔了個人上來。 步履匆忙,哀嘆沉沉。以東丹為首的三個手下退了出來,門外擺了一張極盡雕琢、花紋繁復的黃花梨木椅,周子音高坐其上,身后立著其余四個手下,陣仗浩大。 眾人彼此相視,眼神里摻著復雜的光。從前多般血rou模糊、慘絕人寰的場景,也未有哪次像今日這般,叫人像五臟灌了泔水一樣沉重,心里又抑著一團鮮紅的火,孱弱的宣紙已經快要包裹不住了。 東丹對周子音揖了一禮,壓抑著嗓子道:“大人,人已帶到?!?/br> 周子音并未多加理會,倨傲地坐著,右手拇指和食指緩緩摩挲著下頜,眼神陰鷙地看著屋內的盛況。 江令橋睜開眼,瞧見容悅昏昏沉沉地癱倒在她腳邊,隔著層層衣物,似乎也能感覺到,來自他身體里的那股莫名的燥熱。 “容悅?”她扭頭去喚他,“你怎么了?” 腳邊的人沒有應,蜷曲著身體,一點一點弓身爬起來。 “你……”江令橋的語氣變了,聲音明顯緩了些,直覺告訴她——容悅有些不對勁。 “別說話……”容悅的呼吸有些不穩,他悶聲解著她腳腕的綃紗,盡量穩著聲說,“一會兒你離我遠一點,要么出門去,要么去別的地方坐著,總之不要在我眼前出現……” “發生什么事了?” 江令橋的聲音如往常般響起,此刻于容悅聽來,卻是前所未有的沁涼和迷戀。 他手上動作一滯,喉頭滾了滾,沒有回答她的話。 “再或者,你就是打我、捅我,砍我,都沒有關系?!币贿吔馔炅?,他掙扎著去解她另一只腳上的綃紗,“平日里不是恨得牙癢癢么,今天你怎么做我都不會同你計較,時不我待,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四景沒有反應,江令橋也沒有反應。 容悅挪過來替她解手腕上的綃紗時,他沒有看她,但江令橋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面色上的潮紅,燥熱的氣息沉沉地落下來,她感覺到他在極力抑制,以至于解綃紗的手有些不可抑制的顫抖。 “他們給你吃什么了?”江令橋臉色一變。 “不要說話……”容悅的目光釘在她的手腕上,不敢往下挪動一寸。 “三益丹,寒食散,還是喜雨方?” “別,說,了……”容悅一字一頓,額上已然沁了層薄薄的汗。 “牛馬用的催/情/藥,居然還忍得住?!遍T外,周子音唇角一勾,“不多見啊……” 解完一只手腕,容悅傾身去解最后一只,他整個人橫亙在她身上,卻仍是弓著身,唯恐碰到她一寸衣角。 江令橋定定地看著他,忽然伸出手去觸及他的臉龐。 燙。 容悅戰栗著,恍若有秋水奔流涌進,他整個人塌陷下來,雖然及時伸出手撐住,靈魂卻還是深深震顫了一下。 “你身上很燙?!苯顦蛲?,目光里盛著微波,一直看到他靈魂的盡頭。 “噓——”容悅雙目泛紅,喑啞著地威脅她,“不要說話……否則,你會后悔的……” 語氣里蔓生著堅定,堅信她一定會后悔一般。兩雙眸子彼此相視,膠著著,纏繞著,繾綣著,似乎能看出絲絲縷縷的恩怨糾纏,在黃風里,在懸崖上,在飛沙走石之間,在末日盡頭之后,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