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楊廣眼前一亮:“大人莫非是有了什么扳倒他的好法子?” 他說這話時眼神看著周子音,手卻暗戳戳地在一旁給容悅和江令橋兩人打著手勢,示意他們趁現在周子音不注意,趕緊消失在他眼前,免得回頭見了又生歹心。 “現下還沒有消息,故而不便多言?!敝茏右艨戳丝礀|丹和徐宿,此事是交由他倆去辦的,故而也只有他們知道話中深意。 東丹和徐宿見此神色,有些微微得意地坐直了些。 “但以我周家財權兩勢之雄厚,絕對會是最豐厚的條件,若不替我賣命,還會有更好的選擇?” 說罷,空氣里又靜了下來,尹文見周子音眼神有右瞥的趨勢,急急用話拽住他:“還是大人神武!拔掉這顆眼中釘指日可待!哈哈哈——” 周子音的臉色總算是堪看了,語氣還算輕松,道:“這些都是后話,放心,若此事能成,少不了你們的好處?!?/br> “還有你們——”他忽然一轉頭,直勾勾地盯著兩個將去的背影,不點名戳破,卻讓人有種指鹿為馬的意味,這讓在座的七常心里猛然揪了一下。 “你們既在七常府辦差,有好處自然也是少不了你們的……” 而后便見那一男一女身形一滯,生硬地轉了過來,面色尷尬而驚懼地不敢抬頭看他,頷首謝了恩。 一切似乎很順理成章,并沒有什么逾越之處,但卻總有什么地方透著不安,讓一顆心懸著放不下來。七常咽了口干澀的唾沫,在目不轉睛的看顧下,周子音總算是移開了目光,不再盯著面前戰戰兢兢的兩人,而是望向遠處——天更藍了,朝霞更艷了,青磚石上紛紅駭綠也更濃了。 雍州真是個好地方啊——山遙水遠!那習水街七彎巷的江家,還有一對年邁的老夫老母,白眼望青天,惟愿闖身遠遠鄉的兒女們平安喜樂。每日掰著枯樹藤般的手指,細數著自己剩下的時日,數算著他們何時歸來共享天倫。 “兄妹……”他若有若無地說著什么,忽然便邪佞笑起來——有趣……有趣…… 這倫理綱常的戲碼,他還沒有看過呢…… -------------------- 第80章 心照神交 ========================= 悲臺的雅室開著軒窗,窗外玉輪高懸,皎潔清輝。正對窗前擺了一把酸枝木椅,李善葉寬衣博袖,靜靜坐于其間,望著那扇月。夜間偶有細風,綃紗廣袖應風翕動,他偏頭靜看——十五的月亮總要比十四十六的圓。 門“哐當”一聲開了——被人用胯頂開的。官稚手里端著個褐木托盤,上面擺了各色瓶瓶罐罐和一卷白色麻布,不好騰出手來,遂又用胯將門頂了回去,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竟還有種荒唐的美感——顯然是個熟能生巧的老手了。 “都坐了半個時辰了——”他將托盤擱在桌上,埋頭擺弄著那些顏色各異的瓷瓶,偶有碰撞,發出清脆的歡響,聽來讓人身心愉悅,“再怎么看,那月亮也不會被你看扁,何必這樣苦大仇深地相看兩相厭呢?” 這話聽得來氣,李善葉回頭幽幽看了他一眼:“你真閑啊……” 官稚不受他激,嬉皮笑臉地端了褐木托盤走過來,在他身旁坐下,十分陶醉道:“你還真說對了,我不就是閑人一個?” 李善葉眼尾一挑,白了他一眼:“有你閑不下來的時候?!?/br> “是是是——”官稚長吁短嘆地搖了搖頭,沒有再爭辯,而是徑直拉過李善葉的左手,撩開寬闊的薄袖,頓見腕上傷痕。 那傷觸目驚心,白麻布包著,洇開的血已然滲得看不出原先的顏色了,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殷紅和斑斑點點的白,軟塌在手腕處,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若不是這幾日官稚親自包扎,真要以為十天半月都沒有換過布了。 “乖乖——”官稚眼睛睜得滴溜圓,“我這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女子的月事帶呢!” 凄美的意境頓時被這一句話攪成了一泡狗屎,李善葉當即身子一顫,擰著眉頭瞪了過去。 官稚一邊咋舌一邊小心翼翼揭開那腕血浸染的麻布,一圈又一圈,滿滿當當纏了有四五層之厚??醋畋砻嬉咽羌t得心驚膽戰,越往里越紅,最里層猶甚?,摪兹缬竦氖?,墨玉般潛行的脈絡,襯得那血色愈加紅得發黑。 他拆不下去了,兩手撐在腿上,直勾勾望著那擰得出血來的麻布嘆了口氣,而后轉頭從托盤上端來一個藥盅來,塞進李善葉手里:“四物湯,你還是當水喝比較好。免得臉色浮白,叫你那個meimei看出端倪來?!?/br> 李善葉也沒說什么,施施然端起藥盅,懸空停在了官稚面前。 “不喝?” “開蓋?!?/br> 官稚白眼一翻,順手把蓋揭了,而后繼續埋頭拆那麻布。 揭開最里層,是血rou模糊的一團,早分辨不清哪處是血,哪處是rou,哪處是皮,哪處又是筋骨。乍一看只覺是一堆細密的rou糜,泛著nongnong的血腥氣;可細看,尚能看出有什么東西在其間翻滾涌動,極盡蠶食。 那是一種蠱,名為“紅慈悲”,是極罕見難得,極為殘忍傷身的一種。生長在極北苦寒之地,湮沒在皚皚厚雪之下,百里難尋一只。 那年李善葉十二歲,孤身一人跋涉數千里,在人跡罕至的苦寒之地里,在不見天日的漫天大雪里,用手生生翻開每一寸雪地刮尋,哪怕凍得臉面青紫,雙手腫成了饅頭高也不曾言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