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姑娘,”一個管事模樣的夫人迎上來,向她福了福身,“一切都已安置妥當了,待那幾個女子身子好些,我再安排繡娘教她們學些手藝活?!?/br>    “好,我知道了?!彼c點頭,“你下去吧?!?/br>    獨倚斜闌,垂眸俯瞰,閣樓之下針線翻飛,繁復的繡樣應勢而生。    一件事還兩份恩情,劃算——江令橋輕輕撫過腰間的香囊,一時覺得渾身輕松。    只是她不知道,有人在看到玉墜的同時,還看到了多年藏匿在香囊中的那顆,氤氳著仙家靈氣的舍利……    --------------------    第13章 暮去朝來    =========================    忘川谷——時隔一月,江令橋又一次重回故園。    “參見右護法大人?!?/br>    “恭迎護法尊駕?!?/br>    “敬護法大人安?!?/br>    ……    自踏入忘川谷,一路上魔侍與侍下皆垂眉負手,向江令橋躬身行禮。她沒有多加理會,走入禁門,行過漫道,行上長階,緩緩踏入一宇瓊頂高樓。    這里的主人不喜豁亮,四下只透著些暗光,映得各處幽郁而不明晰。華蓋之下,一股強大而攝人心魄的力量正睥睨眾生。    太極殿上,紅衣女子高居寶座,青絲垂長如瀑,只在腦后稍挽了個髻。她斜倚在座上,漫不經心地撩撥著一把精致華美的箜篌,見殿門口落入人影,這才抬眼看了看高臺之下。    “多日未見,右護法別來無恙???”    “主人,”江令橋向她俯身一禮,頷首道,“屬下幸不辱命,已取了韋義的項上人頭?!?/br>    座上女子淡淡笑了一聲:“孤就知道,護法從不會讓孤失望?!?/br>    “谷主盛贊,”江令橋屈膝跪伏,“此乃屬下本分,自當盡心竭力?!?/br>    女子停下撫琴,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江令橋。    “啊——生意又來了……“她笑了幾聲,“下一個,是他?!?/br>    說罷,女子抬掌,掌心緩緩浮出一面綴著紅穗的竹簡。推掌而出,竹簡便來到了江令橋面前。    江令橋伸手,接住了它。    “老規矩,一月之期,幽冥異路帖上的人必死無疑?!?/br>    “是?!苯顦蝾I了令,起身退出殿外。    人走了,樓空了,大殿重回死寂。正殿之上有方琉璃窗,透了些許光亮進來,慘淡若霜雪。紅衣女子的指尖停留在琴弦上,緩緩撥弄開,清婉的樂聲又一次流淌出來。    ***    今日忘川谷的天色難得好些,比平日亮了不少,卻也仍是陰沉沉的——上一回見這樣的天色是什么時候?江令橋一邊回想著,一邊行至護法殿。腳步停于殿門,她下意識握住腰間的軟劍,另一只手緩緩推開了門。    門被一點點打開,沒有異況,一切如常。她環顧一番后,將握著劍柄的手放了下來。    殿中空曠,靜得能聽到腳步落在冰冷地面上的回聲。谷中人多眼雜,未免除不必要的猜忌和懷疑,江令橋很早就遣空了護法大殿所有的手下。她不是多金貴的人,沒必要整日前擁后簇、呼來喝去。    大殿設有一席護法寶座,檀木為骨,金絲縱橫,宛如血rou筋脈交錯纏雜。江令橋斂起裙擺慢慢走了過去,眼神垂著,一面走一面似在思量著什么,不知不覺已行至尊座前。她坐下來,理了理腦海里的思緒,開始琢磨如何解決下一個將死之人。    正思量著,殿門忽的被人從外推開,一身量修長的男子逆著光走進來,溫柔得仿佛鍍了層光暈。    “回來了怎么不去看看哥哥?”他笑著向她走過來    江令橋站起身:“兄長所言甚是,我思慮不周了?!?/br>    李善葉的笑明顯僵了一下,很快恢復過來:“阿秋,哥哥不是怪你的意思。你才回來,向谷主復命定然疲累,再去我那兒怕是更累一重,所以,哥哥特地來尋你了?!?/br>    “原來如此,”江令橋點點頭,“兄長找我所為何事?”    “沒什么事難道不能來么?我們可是至親啊……” 他笑著摸摸她的腦袋,徑直坐了下來。    “從前,兄長只在有事的時候才會來看我?!苯顦蛞残π?,轉身跟了上去,“大抵是一時習慣,心中已成自然了……”    聞言,李善葉一頓,面上氤氳著歉疚的神色,沉默良久,他起身輕輕抱住她:“阿秋,從前是哥哥做得不好,枉顧了你的感受,以后絕不會這樣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語氣極低極沉,幾乎帶著懇求。    “兄長,”江令橋抽身出來,乖巧地笑著,“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陪,也不會再從前那樣不懂事了?!?/br>    她信過他很多回,也盼望過他很多回。在身受重傷蜷縮于角落的時候;在中元祭祖時節一個人獨坐到天亮的時候;在餓得手腳無力只能吃草木樹皮果腹的時候;在那些受盡欺凌躲在山林里獨自落淚的時候,她都在等待哥哥的陪伴。    可是他沒有來。    她還記得有一日,兄長曾說要帶她離開這座囚籠,她信了。對尚且年幼的她來說,兄長在的地方,才是靈魂真正的棲居之所。    可是他依舊沒有來。    后來再見時,他變了卦,說要留下來,不走了。她心中失落,可為了他,還是一同留在了這個深不見底的冰窟里。    若不能相互取暖,必有人暴斃于冬風。兄長一日忙似一日,兩個人漸漸疏遠了,她知道他很忙,不會來,也不敢去叨擾他。那時常有忘川谷里的小嘍啰來欺負她,但多多少少礙于李善葉能力高,受器重,對她尚有所忌憚,不敢太放肆。再后來,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若非生辰或是什么大事,一年下來幾乎見不了幾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