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晏殷自己都尚未意識到這道小小傷口時,手掌心里便落入了一只柔軟白嫩的手。 織霧執起他的手掌,用藥膏替他掌心劃破的小口子細細涂抹。 清涼的藥膏覆蓋住傷口的瞬間,激發出一種火辣辣的刺疼,接著被一截嫩指按上來輕輕將藥膏揉化。 少女垂首間露出白皙纖細的頸,似一支純美白花,將那清清甜甜的花香溢出溫暖的衣襟,糖絲一般侵入旁人的呼吸。 晏殷低垂下眸,瞧見她垂首揉撫認真的模樣,櫻唇中吐露的話語也好似無奈。 “所以夫君才更要好好養好身體。 否則,這副柔弱的身子骨,只怕鬼見了都要繞道走呢……” 揉完之后,織霧本能將男人手掌捧到唇畔輕輕吹了吹,抬眸卻不經意間與對方那雙黑眸對視。 織霧心口驀地一突,似不經意間漏了段節拍。 男人皮相好,可濃密長睫下的晦暗眸光卻總好似藏著食rou動物對弱獸皆會有的侵略意味…… 她恍若無措了起來,倉促地轉移了話題輕道:“夫君這樣可有好些?” 晏殷看著掌心里小白魚似的手指滑膩從掌心抽回,似后知后覺般緩緩蜷起手指。 “好許多了?!?/br> 裹挾著柔膩撫摸融化入傷口的藥膏,在疼痛后帶來的清涼撫慰效果尤為顯著。 只是這樣小的劃痕,是往日晏殷即便貴為東宮之主時,也都不會多看一眼的痕跡。 偏偏,這樣不必要的憐愛,她卻絲毫不覺哪里不對。 這讓晏殷心底反倒更生出一絲怪誕情緒。 卻不知…… 她失憶之后,會親身撫慰旁人的手段能到何種地步? * 不到兩日。 地厭突然害怕驚恐地再次出現在了晏殷的院子附近。 晏殷遠遠看見他,清俊面龐上毫無意外神色。 食rou的畜生一旦嘗到腥味,就不會一直吃草。 這是它們刻在骨子里、與生俱來的本能。 地厭的腳踝被打斷了,鮮血淋漓。 可比這個更恐怖的是,他打死了侄子最喜歡的黑狗。 在大雪飄零的凜冬里,舅舅甚至準許狗進屋睡,都不準許他離開覆滿冰雪的狗窩半步。 可見殺死地位比自己高的畜生,對于地厭來說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發覺自己不管怎么補救,都無法將額骨被木箭射穿的黑狗復活,地厭頗為健壯的身軀竟開始顫抖起來。 他抱著腦袋仿佛想到了舅舅掄起木棍將他砸到頭破血流的畫面,趴在地上一個勁兒拉扯破碎的尸體,想要將死狗復活。 他頗無助朝晏殷的方向反復看去,似乎希望可以像前幾天一般,男人幫他將弓復原那樣,將狗也復原。 偏偏這一次,男人卻絲毫沒有要幫助他的意思。 “你成功了?!?/br> 地厭身軀猛地一僵,隨即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對方。 對上少年那張雜亂頭發下的臉,晏殷卻只居高臨下地漠然俯視。 “你的確很有天賦?!?/br> 用來試驗他能力的木箭甚至都能穿透狗的腦子。 地厭卻第一次開口,斷斷續續發出聲音。 “我……是……” “廢物……” 晏殷目光毫無情緒地掠過地上死狗,用著能夠安撫人心的嗓音,語氣溫潤。 “你不是廢物,而是一個可以一箭穿透任何人眉心的,弓箭手?!?/br>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你?!?/br> “也許……” 晏殷垂下長睫,一字一句道:“你需要更為合適的機會,來幫助你得以施展這份能力?!?/br> 地厭怔怔地盯著他的眼眸,聽了以后唇瓣翕動。 漸漸地,神情激越難掩。 殺死畜生的恐懼,被掩蓋于一種恍若被神明鼓舞的夸贊,受寵若驚與蠢蠢欲動而出的野心交織迸發。 可…… “我只會……種地,偶……偶爾獵幾只野兔子?!?/br> “我不行……” 他握住的粗陋弓箭被一只蒼白的手掌按住,阻止了他嘴里余下那些會讓他陷入無限沮喪和自我否認的情緒中。 男人那雙清潤漆黑的眼珠緩緩盯住他的雙眼,語氣分明輕柔。 偏偏卻擁有著錘擊心臟的份量、咳珠唾玉般落在地厭顫抖心頭。 “你可以——” 曲起指節,晏殷輕輕握起弓,感受自身的病態。 這副被毒藥摧殘的血rou之軀和從前比起來,實在廢物得不像話。 可皮囊漂亮的男人吐露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濃稠渾濁的黏液,包裹并腐蝕著這個無比適合成為趁手工具的少年。 打斷蛇的七寸,射裂狗的顱骨,這些,他都做得很好。 但同樣…… “殺人,要誅心?!?/br> 殺人,要誅心…… 十六歲的地厭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所有人都只告訴他挨打了就要磕頭認錯。 如果敢抬起眼皮看對方,那就是在欺霸村民,是十惡不赦—— 地厭蹲在男人面前,給了對方一顆糖。 就像他小的時候,想要給孩子們一顆糖討好,卑微祈求可以用這顆糖換取成為他們伙伴的機會。 可他們都拒絕了。 厭惡的目光、吐在他臉上的濃痰……那些畫面讓他渾身酋結的肌rou開始緊繃。 纏枝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