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嵇恒真正的野望！

    走在街頭。

    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跟不適應，他很久沒有感受到四周的嘈雜，一時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城頭穿行的市人，交頭接耳著，議論著他的存在，不時還能蹦出一些離譜夸張的話。

    嵇恒腳步走的很輕。

    他就在城中慢慢的走著，感受著咸陽這座大城市的繁華，作為天下乃至是世界上，第一座人口突破百萬的大城。

    大秦的坊街劃分是很鮮明。

    鱗次櫛比。

    所有的商坊，都掛著一張黑布市棋，旗桿下還有專門的市吏看著，咸陽沒有宵禁，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可以販售買賣。

    這也促成了咸陽的繁華。

    嵇恒并沒在街頭走太久，只是大概的走了走，便順著人流，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外面圍著不少人。

    不過都不敢靠的太近，只是在過去的街巷外，遠遠的望著，這一塊地界過去封閉很久了。

    而且外面此刻還停留著不少車馬，更有侍從護衛在車馬旁，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他們很多人還是來到這邊。

    望著各種打量自己住處的市人，嵇恒摸了摸鼻子，也是頗為好笑，看熱鬧的習性，國人何時都存在著。

    他擠出人群，當著眾人的面，去到了緊閉的大門外，推開門，直接進入了其中，只聽得砰的一聲，屋門徹底關上了。

    嵇恒并不知，外界又會怎么議論自己，會給自己平添多少流言蜚語，他卻是沒太多感覺。

    回到院里。

    胡亥、公子高等人迎了上來，公子高幾人面色略顯尷尬，他其實也沒想到，扶蘇會這么決絕，竟直接撤走了外面的侍從。

    這豈不直接將嵇恒暴露在外了？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豈不是可能害了嵇恒。

    胡亥也有點尷尬，猶豫了一下道：“我倒是覺得陛下不會真的撤走全部侍從的，頂多裝裝樣子?！?/br>
    “只是嵇恒，你跟陛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以至于會鬧到這種地步，我對陛下還是有些了解的?！?/br>
    “除非真的是氣昏了頭，不然絕不至于做出這種不理智的事?！?/br>
    胡亥一臉好奇。

    公子高幾人也看了過來，滿眼疑惑跟費解，這也是他們為何還留在這的原因，找扶蘇詢問情況，那是不可能的，也不敢。

    唯有從嵇恒處打聽消息。

    嵇恒很平靜，笑了笑道：“倒也沒什么事，只是政治路線產生了分歧?！?/br>
    胡亥搖頭，一臉不信。

    他可是知道嵇恒的能力的，就算真有分歧，也斷不至于此，更不會落得這般地步，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他旁敲側擊道：“以你的能力，想做到求同存異，或者說服陛下恐也不算什么難事吧?！?/br>
    “你這分明是直接拒絕了！”

    嵇恒笑著點點頭。

    他信步回到了室內，如往常般做到了躺椅上，慢條斯理道：“因為這是政見不合，而在政治一途上，這是你死我活的斗爭?！?/br>
    “沒人會退步的?！?/br>
    “扶蘇不會，我也不會?！?/br>
    “自然也不存在求同存異的可能，政治之道，從來都是贏家通吃，輸者失去所有?！?/br>
    “再則?！?/br>
    “天下改制，牽涉到的是方方面面的利益，說服一個扶蘇是沒用的，何況本就沒多少機會說服?！?/br>
    “根本利益不同?！?/br>
    “徹底撇清干干系，或許在你們看來，有些難以理解，但從政治角度去講，其實是最佳選擇?！?/br>
    “因為雙方不用再顧及所謂的私下交情，講究著所謂的親疏，一切都以自己所需所求為準繩?！?/br>
    “這對雙方都是大有裨益的?！?/br>
    “政治層面，其實關系越簡單，越純粹越好，不然反受其害?！?/br>
    “另外?！?/br>
    “在改制方面，我不止跟扶蘇有沖突，跟其余大臣同樣沖突很大，對于大臣而言，他們希望的改制，其實是在承認他們既得利益的情況下，再將天下的其他資源劃分?！?/br>
    “大家互相再多分一點?！?/br>
    “你好我好?！?/br>
    “但我想要的，想做的，卻是要將大臣的既得利益給吐出來，然后再另行分配，其中的阻力可想而知?！?/br>
    “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br>
    “誠然?！?/br>
    “是有能說會道者，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德服人，以道理去說服他人，但那基本只存在于打天下時，真的到了坐天下時，更多的還是利益的勾兌?！?/br>
    “利益的置換?！?/br>
    “繼而維持天下的和氣?！?/br>
    “如今扶蘇的確大權在握，但他只是一個人，即便身為皇帝，也沒辦法事事如意，對于扶蘇來說，遠離這場政治風暴，以一個決裁者的身份，來平衡其中的矛盾沖突，顯然才是最合適的?！?/br>
    “而非是注主動先擇邊?！?/br>
    “這只會逼的他走向滿朝大臣的對立面，這對于任何一個當權者，都是十分危險的?！?/br>
    “扶蘇目下已是一個合格的君主，他自是能察覺到其中的危險，故這次的事，其實算是互相的一種成全?！?/br>
    “他不會把自己置身險地的，更不會輕易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而我也需擺脫過去大秦對我的影響，將自己的想法，盡情的在天下揮灑?！?/br>
    “你們都遠離朝堂，也很少牽涉進朝堂的政治漩渦，對其中的暗流涌動知之甚少?！?/br>
    “大秦安穩的朝堂之下，其實一直存在著各種暗流，朝堂也從來不是風平浪靜的?！?/br>
    “只是天下過去為關東叛亂，吸引走了絕大多數關注跟注意，所以這種隱患遲遲沒有暴露出來?！?/br>
    “當年我在獄中就說過，大秦這輛戰車，其實內部早就腐朽崩塌了，全靠始皇勉力支撐，后因我的插手，又多了點掙扎的空間?！?/br>
    “但內部的腐朽依舊存在?！?/br>
    “軍功爵制，這不完善的體制，這龐大而又累贅的體系，用民過甚，勞民無度等等，整個大秦，從立國開始，就只是搭建了一個草臺子?！?/br>
    “一群人在這草臺子上，盡力的表演支撐著，但這個草臺子是沒有承受能力的，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倒塌的氣息?！?/br>
    “大秦能活到現在?！?/br>
    “完全就是靠著無盡的壓榨那些老秦人，靠著軍功爵的大餅，來保持高強的軍力，借此鎮撫天下?！?/br>
    “這層窗戶紙是很薄的?！?/br>
    “一捅就破?！?/br>
    “只不過靠著關東吸引注意，加上軍功爵制，對于關東人而言，的確很新奇，讓他們沒有生出質疑，繼而大秦借勢解決掉了關東問題?！?/br>
    “也繼續維持著體面?！?/br>
    “但這種體面是很難長久的，商鞅立下的體制，在當下已難堪重負，人口的增加，地域的擴大，各種風俗的不同，無時無刻不在沖擊著這套體制，隨著天下安定，軍功爵制下的虛假繁榮，外強中干，也會很快被揭穿的?！?/br>
    “這套體制已玩不下去了?！?/br>
    “大秦又依附在軍功爵制上，靠著軍功爵制而存在，朝中不少朝臣，也都依賴這個體系存在，一旦崩潰，整個關中對于大秦的清洗，將會達到一個極致?！?/br>
    “現在的大秦，隨著天下安定，大多數人失去了晉升空間，而朝堂也沒辦法一直兌現軍功爵下的功賞，大秦也沒辦法一直寬赦?！?/br>
    “軍功爵的高壓，嚴刑峻法的存在，會不斷的沖擊著底層人的心理防線，將他們一步步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因為這本身就是軍功爵制存在的意義?！?/br>
    “戰時用其命，安平盡其力?！?/br>
    “或許在你們看來，只要將體制改一下就好了，但這只能說明，你們太小看體制的惰性了?！?/br>
    “也太小看官吏，準確說是官僚的貪婪，他們不在乎是不是秦，他們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br>
    “一旦觸及到他們的利益，這些人就會如瘋狗般沖上來，不斷的撕扯，各種隱形的威脅，逼迫不得不維持原狀?！?/br>
    “他們是不在乎大秦死活的?！?/br>
    “大秦倒了，亡了，對這些人而言，只不過是換個皇帝，換個天子罷了，依舊可以當自己的官吏?！?/br>
    “就跟之前的關東一樣?！?/br>
    “只不過又有所不同，因為關東還有六國余孽，這些人的存在，一定程度是幫了大秦，讓關東官吏必須要多費心神，以免最終兩頭不討好?！?/br>
    “也正因為此?！?/br>
    “在關東生亂時，給了大秦將地方盤踞的官僚勢力連根拔起的機會，也算是徹底蕩平了關東的隱患?！?/br>
    “不過這種平穩只是暫時的?！?/br>
    “等新的官吏上去，地方的官僚勢力也會重新組建完成，大秦現在要做的，便是在關東無事的情況下，重建體系?！?/br>
    “徹底撕裂關中的官僚體系?！?/br>
    “大秦的方略其實一直都很簡單，拉攏一部分，打壓一部分，分化一部分，過去是團結關中，拉攏部分關東官吏，聯手清理關東?！?/br>
    “而現在要的是，團結關東，拉攏部分關中新銳勢力，徹盤的清理關中?！?/br>
    “等關中清理完畢，便是整個天下坐下來，各方勢力，重新分配利益的時候，不過那時，至少有了體制的制衡，不至于始終一小撮人，長久的保持著天下絕大多數利益?！?/br>
    聞言。

    胡亥跟公子高滿眼駭然。

    他們根本意識不到其中的問題，等聽到嵇恒開口，才知道其中竟這么兇險。

    “大秦真就這么危險了嗎？”公子高雙眼發愣。

    他的心都在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