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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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棟面色沉穩,問道:“懷縣沉船是必然的,但官府是作何應對?” 馮文笑著道:“一切如大父預料?!?/br> “官府一邊派廷尉府的官吏去懷縣嚴查,另一邊安排少府官吏去解決鹽鐵短缺?!?/br> “而且這次還是長公子扶蘇負責?!?/br> “足見朝廷的重視?!?/br> “長公子?”聽到馮文的話,馮棟眉頭微皺。 他的腦海浮現起那名鐘先生。 但很快,他就將這一抹擔憂壓了下去,就算那鐘先生手眼通天,這次他們合計了數月之久,一切都布置的十分精密,豈是區區一個鐘先生就能破解的? 不過馮棟還是多心的問道:“懷縣那邊都安排好了吧?” 馮振點點頭,冷笑道:“放心吧,父親,早就安排妥了,官府查不出任何問題的,我們的鹽鐵是在其他郡縣下的,并非在懷縣,那些中途拉船的纖夫,對船中之事并不了解,就算他們察覺到船只有些輕,但也不足為證,真正可能出事的人是那些船夫,但當時他們都在船上,而今只怕全都已命喪魚腹?!?/br> “懷縣那邊絕無半點問題?!?/br> “父親盡管放心?!?/br> 馮棟微微頷首,又問道:“官府的人呢?” 馮振陰惻惻一笑,不屑道:“也早就打點好了,我還提前將此事告訴給了他們,他們只要不想死,就絕不會將此事捅出去的,一旦捅出去,事情可就大了,到時誰都活不了?!?/br> “官吏的命可比我們的命金貴?!?/br> “他們怕死得哩?!?/br> 馮棟輕笑一聲,心中徹底安定。 眼下一切順利。 所有走向都是按預想在走。 只要中途不出岔子,此事基本就穩了。 航線路上都是他們的人,官府就算想查出東西,又哪有那么容易? 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 馮文在一旁建議道:“現在官府在試圖封鎖消息,大父,我們要不要暗中將此事泄露出去,讓地方民眾慌起來?官府這么怕事情泄露,只要事情鬧大,官府的頭緒只會更亂,也更便于我們渾水摸魚,謀取更多利益?!?/br> 馮振也有所意動。 馮棟很冷靜,出聲喝止道:“不要輕舉妄動?!?/br> “時間在我,何必去找麻煩?” “現在比的就是官府跟我們誰更有耐心?!?/br> “而且官府是劣勢?!?/br> “眼下我們只需靜觀其變,裝作對此事一無所知,等到事情自然爆發開來,那時我們再發難也不遲?!?/br> “不要太心急?!?/br> “我們馮氏等得起?!?/br> 馮振跟馮文也是連忙點了點頭。 馮棟沉思了一下,還是有些不安,問道:“其他家都通知了?” 馮文道:“一起通知的?!?/br> “現在應該都得到消息了?!?/br> 馮棟手撐著竹杖,在腦海仔細思索了一番,確定自己等人的謀劃沒問題,懸著的心才徹底落下。 西城。 煦日高照,陽光遍布大地,空氣卻有些冷。 嵇恒在躺了一會,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屋外,揉了揉眼睛,而后將身上厚實的絨衣掀開,從躺椅上坐了起來,隨后去到了門口,就這么抬頭看起了天色,不知在看什么。 見狀。 扶蘇也學著抬頭看向天空。 但什么都沒發現。 嵇恒伸了個懶腰,看了下桑樹的倒影,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信步朝屋外走去。 扶蘇緊跟在后面。 咚咚。 嵇恒用手敲了兩下屋門。 很快,繚可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 “現在幫我去集市買條魚,稍微大一點?!闭f著,嵇恒看了扶蘇一眼,道:“兩人份的,契書交給長公子,由長公子給錢?!?/br> 繚可點點頭。 扶蘇嘴角一抽,也沒有說什么。 就在繚可轉身朝要走時,嵇恒的聲音再度傳來。 他淡淡道:“在回來的時候,找幾個人,將懷縣沉船之事說出去?!?/br> “滿載囤積數月鹽鐵的船沉了!” “記得把話傳開?!?/br> 聞言。 繚可臉色陡變。 嵇恒卻沒有理會這些,將屋門重新閉合,重新回到了屋內。 扶蘇緊緊跟了上去。 他疑惑道:“嵇先生,這又是為何?” 嵇恒雙手枕著腦袋,淡淡的瞥了扶蘇一眼,平靜道:“道理越辯越明,水是越攪越渾,但等到水渾到一定地步,暗處攪水的東西,就會漸漸顯露出來,而今就是要讓暗處的東西顯露出來?!?/br> “水渾到一定程度未必不能算做清!” “眼下只是適當推一把?!?/br> “官府可以等,也等得起,但沒必要?!?/br> 扶蘇蹙眉。 他深深看了嵇恒幾眼,眼中露出一抹驚疑之色。 …… 馮氏家宅。 馮氏宅中一切如常。 馮棟悠閑的在院中曬著太陽。 馮振則在清點賬目。 世間一切都是這么祥和安逸。 然就在馮棟走了一陣,端起一碗熱湯想喝時,院外陡然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 馮棟眉頭一皺。 他吹著泛起縷縷白煙的湯碗,不滿道:“何事這么驚慌?外面又發生什么事了嗎?” 馮文喘著粗氣,雙手撐著膝蓋,大口的呼吸幾口,上氣不接下氣道:“大父,情況有些不對,官府改變主意了,剛剛官府那邊暗中傳來過消息,說……” “官府不再理會鹽鐵缺失,而是全力偵辦沉船案件?!?/br> “眼下少府、廷尉府都派了大量官員去懷縣,官府內部還傳出消息,蒙毅正在征調各地‘酷吏’,等這些酷吏到咸陽,便會直接對我等商賈動手,此人還說,長公子這半年主要負責‘官山?!?,而今發生了這么大事,官府大量商稅減少,已無法跟皇帝交差,所以想讓我們商賈將這缺失的商稅給補齊,甚至可能會直接將沉船之事‘栽贓’到我們頭上?!?/br> “大父,我們現在怎么辦?” 馮文滿眼焦急。 他聽到這消息時,整個人都驚住了。 滿心只剩驚惶跟不安。 長公子的所為,已跟他們預想的完全背馳,若官府內部傳出的消息為真,只怕他們這次會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船只沉了,還可能被長公子威逼勒索,若是官府真選擇屈打成招,只怕很多人根本撐不住。 到時就真出大問題了。 嘩! 馮棟手中的湯碗灑落在地,他撐著竹杖快步走了過來,再也無法保持鎮定,肅然道:“你再說一遍?” 馮文捶胸頓足,將此事又說了一遍。 馮振也急忙走了過來。 等再次聽了馮文所說,馮振臉色徹底變了。 他身形微微搖晃,眼中滿是震驚,喃喃驚聲道:“不可能,扶蘇怎么可能這么做?他不是一直標榜自己仁義嗎?怎么可能全然不顧地方黔首死活?馮文,你沒有聽錯?” 馮文一臉肯定道:“事關家族危亡,孩兒哪敢錯聽?” “我甚至還讓對方重新了數遍?!?/br> “絕無半點虛假?!?/br> “我們過去都被扶蘇騙了?!?/br> “他是什么仁義之人?分明就是一頭虎狼?!?/br> 馮棟目光陰晴不定,雙手死死抓著竹杖,自語道:“沒道理啊,官府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難道真的失算了?” 他也看不清扶蘇的所作所為了。 這完全沒道理。 但馮文所說似又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