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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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無法入睡,在她的夢里,他們已然四散到天涯,他們都是野草,在世上飄啊飄,不知會落到哪一片荒原,結什么樣的種子,可能這一世都開不出花來。 白棲嶺去飯莊之時看到花兒耷拉著腦袋,好生訓了她一通。說若你是這樣跑堂的,那你趁早離我飯莊遠點?;▋阂膊豁斪?,丟了魂一樣。白棲嶺捏著她腮幫子要她抬頭,她偏不看他,跟他置氣:“白二爺倒是厲害,把我身邊的人都要帶走。京城就那么缺人?你找不到可心的人用?” “你要覺得無趣,好好求我,我倒也不差多帶你這一個?!?/br> “我不去。我有阿婆要照料,還有阿公要找,我去不了京城?!?/br> “你阿婆無非就是一口吃的?!卑讞珟X竟說服起花兒跟他走來。他想,京城風險重重,勾心斗角刀尖上討生活,帶上她多點樂子,死了拉她當墊背的,多好。 “不去!破京城誰稀罕!”花兒臉一扭,掙脫他手,氣哼哼去收拾碗筷。白棲嶺哼一聲,端起了架子:“開河的魚好吃,你得空跟阿虺一起給我撈魚去?!?/br> “您是主子您說了算,您說撈我就撈!” 下一日花兒起了個大早,隨阿虺出城。 白棲嶺要吃鮮魚,命他們去城外河里撈。此時額遠河已全部開化,潺潺流向遠方。城外的樹林也開滿了花,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二人卷起褲管下了河,阿虺下了好大一張網。這河是官府地界,他們不敢來,白棲嶺要他們隨便撈,只說若是有人問責就報他的名號。 開春的魚按理說不大,但上一年冬日里發生許多事,官老爺們吃魚少,一些小魚崽在冰凍的水下暗河里長成了大魚。阿虺網一下,魚就撲騰騰地跳,好不歡騰! 花兒喜歡看魚蹦跶,她準備多撈一些,厚著臉皮跟白棲嶺討幾條,回去給阿婆煮湯。 打春了,阿婆的身子骨見好,但神志不常清明,總是念叨阿公,說夢到阿公了?;▋阂蛑⒐氖率冀K記掛著,整日去商隊里托人幫忙找。她也曾問過白棲嶺,阿公究竟去哪了?白棲嶺則反問他,一個男人的脊梁應不應該斷? 花兒不懂他的意思,她只想讓阿公回家跟阿婆團圓。二人正在撈魚,看到前頭一匹快馬跑來,徑直跑向了城門。 這當口朝廷的每一封急報都要人命似的,那快馬進城,燕琢人都跟著馬的方向跑,想看看究竟有何事。馬一直跑到府衙,緊接著衙役關了大門,里頭毫無動靜。約么半柱香,人出來了,身后跟著知縣。這知縣因著大營的事已然愁白了頭發,此刻出來后背也佝僂下來。 花兒和阿虺拎著魚桶進門,剛好與那快馬打了個照面,問城里人:怎么了? 后者直搖頭:知縣腰塌了,指定不是好事。 花兒就去找那算命先生打探,然而翻遍了城內街巷,那算命先生竟真的跑了。算命先生跟老鼠打洞一樣,哪里安全去哪里,但不到迫不得已絕不會挪窩。 花兒眼皮跳,路過墨坊找銜蟬要了紙片貼上,看銜蟬刻了會兒模子,而后決定去找白棲嶺。她自知從白棲嶺口中套不出話來,但有時可以從他講話的態度中琢磨出點什么來。她到的時候白棲嶺正砸功夫架子,那木頭被他打得晃來晃去,他那一身腱子rou可真嚇人。自打看過白棲嶺殺人,花兒倒覺得他不長這樣才是奇怪。 “你當我白府是你家呢?跑慣腿了?”白棲嶺問她。 “那倒不是?!被▋喊涯羌眻蟮氖抡f了,試探白棲嶺:“能是什么事呢?” “能有什么事?無非就是大營的事?!卑讞珟X這次沒有故弄玄虛:“那守軍撤了,大營是擺設,我猜這次的急報是遇戰不戰?!?/br> “什么意思?” “韃靼如果來犯,跑就是了?!?/br> “那照夜哥哥怎么辦?” “能怎么辦?跑?!?/br> “照夜哥哥才不會跑!只要燕琢的百姓在,他絕不會抬腿就跑?!?/br> “那送死就好了?!?/br> 白棲嶺的態度激怒了花兒,她沒與他吵鬧,卻坐在小木凳上掉起了眼淚。她鮮少如此,白棲嶺覺著新鮮,靠在塌上看她哭。琢磨著哭幾聲就算了,她哭著哭著卻嚎啕起來。白棲嶺看到獬鷹和哼將的腦袋透過開著的窗子探進來兩次,以為他白棲嶺又把這東西怎么了。于是兇她:“再哭滾出去!” 花兒哭聲更大,他心煩,幾步到她身后捂住了她嘴:“再哭悶死你?!?/br> 哭聲轉為嗚咽,淚水落到白棲嶺手上,他嫌棄地拿開,移到她前頭,蹲在那看她?;▋阂膊恢约涸趺戳?,哭一哭,開懷了,又覺著自己如此這般的確不像話,破涕而笑。 “德行!”白棲嶺罵她一句,興許是因為要走,往后很難再見到眼前這個人,白棲嶺竟有一點心疼她。擔憂這個擔憂那個,似乎總有擔憂不完的事,著實可憐。但想到她夜里總擾他清夢,就覺得她這么cao心也是活該。 她是故意的,白棲嶺當然知曉。這個狗東西夜里一到白府前街就扯著脖子喊,他收拾她,她就斥責他耽誤她上職,除非給她一百文她才會閉嘴。蹬鼻子上臉的勁頭很是惹人厭。 可這人沒有壞心眼,對她身邊的人掏心掏肺,把每個人都記掛在心上。白棲嶺極少被人這樣記掛,有時難免好奇,他們主仆一場,若有朝一日他生死難料,她會不會也像此刻一樣為他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