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用不上這筆錢，她也不想欠國王太多，只是到安特衛普的一切未知，這個時代有太多變故和不確定性，她想多一些保障。

    托馬斯·克倫威爾的眉頭蹙了起來：“你要去安特衛普？”

    “是的，我和亨利·珀西勛爵，不，我和楊銳，我倆一起去。他全部想起了?！?/br>
    托馬斯·克倫威爾久久不語。

    “怎么了？”瑪麗·博林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小心翼翼地問：“我知道這很突然，可是你也知道我倆目前的身份，只有離開這里才能在一起?！?/br>
    托馬斯·克倫威爾擔憂地問：“亨利·珀西全部都安排好了？”

    “是的，”瑪麗的表情有一些扭捏、不自信地道：“但我們對這個時代的生活都很生疏，先去了再說吧?！?/br>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瑪麗，你還記得穿越這里之前，我們乘飛機去倫敦做什么嗎？”

    “去簽定收購德萊公司的合同?！?/br>
    “如果我告訴你，德萊公司只是一個空殼公司，它的合同金額八百七十萬英鎊，正好是你個人可自由支配的資金上限，不必動用你的家族企業的資金——你有什么感想？”

    “這個公司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有，它本身一文不值，只是為了在你這里賣一個好價錢?！?/br>
    “你的意思是，楊銳要從我這里騙錢？”瑪麗·博林臉上的笑意完全不見了。

    “對?！?/br>
    “他完全沒必要，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br>
    “他是慣犯，上一個被他騙了感情和錢的女人，嗯，那個富家女叫什么名字？對，叫翠西亞，翠西亞·費佛，比你還大上幾歲，后來自殺了?！?/br>
    瑪麗·博林一時懵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尖刻地問他：“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這些！那你呢，你的身份是什么？你不是他的法律顧問嗎？”

    克倫威爾起身為她倒了一杯葡萄酒，道：“正是因為如此，我說的才有可能是真的，你可以親自向他求證?！?/br>
    瑪麗一陣顫抖：“但是你為什么現在要告訴我？”

    克倫威爾嘆了一口氣，把酒杯遞給了她：“你喝口酒！我現在告訴你，是讓你考慮清楚，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一個對你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br>
    瑪麗·博林還是無法思考，前一秒大腦還充滿了希望，這一秒就被告知，那些希望全是假的。

    “但你和他是一伙的，你為什么要幫助他？你明知道他要收購的公司是空殼公司，為什么還要接這個案子？”

    “三個原因：1、你倆你情我愿；2、這個案子，我不費力、報酬豐厚；3、你父母的錢也并非完全干凈……總之，我按正規流程起草需要的各種合同，只負責它的程序正確，不參與被收購公司本身商業價值的判斷和評估——我沒什么可愧疚的?！?/br>
    第四十一章

    對質

    瑪麗·博林喝了一口酒, 臉色依舊慘白，這么熱的天氣，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托馬斯·克倫威爾避開她的眼神，接著又道：“當然, 我告訴了你這些, 不完全是為了你好, 也有我自己的私心在。因為我已經打算哪里都不要去, 就在英格蘭建功立業。

    你我都很清楚——托馬斯·沃爾西、安妮·博林、托馬斯·克倫威爾，在都鐸王朝歷史中的下場。他們三人的飛黃騰達，靠的都是國王一人的抬愛。

    你也告知過我，托馬斯·克倫威爾在小說中的下場, 仍是被國王砍了首, 對吧？所以, 我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你, 由你自己選擇——是與亨利·珀西勛爵遠走高飛，還是留在這里。

    留在這里, 你或許會成為英格蘭最有權力的女人，我會支持你屹立不倒。當然，我對你的支持和你對我的支持，必然是相互的?！?/br>
    瑪麗·博林聽明白了克倫威爾的計劃。

    從頭至尾，他都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他選擇此刻告訴自己真相, 不排除有一小部分是擔心她在安特衛普的未來生活，但更大一部分是為了他的仕途：

    托馬斯·沃爾西樞機主教, 伊普斯威奇小鎮的一個屠夫的兒子；

    安妮·博林王后, 倫敦絲綢和羊毛商人杰弗里·博林之后；

    未來的掌璽大人、嘉德騎士、埃塞克斯伯爵——托馬斯·克倫威爾, 帕特尼的鐵匠之子。

    三人都是草根平民, 不是出身王室、也沒有古老的貴族血統；

    他們的發跡之路是完全一樣的, 倒臺之路也是；

    一旦他們從高處墜落，那便是真正的萬劫不復，因為他們的背后沒有任何靠山；

    他們的敵人是一致的，就是那些古老貴族：科特尼家族、波爾家族、卡魯家族、西摩家族……

    爬得越高，樹敵也越來越多。

    在一個弱rou強食的世界，托馬斯·克倫威爾需要真正的盟友、有實力的盟友。

    瑪麗·博林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克倫威爾不解地問。

    瑪麗·博林漸漸地止住了笑，正色道：“所以，你告訴了我，你很久之前就看破的事情，只是因為我有可能成為亨利八世的王后？你覺得只要我們兩個聯了手，就可以屹立不倒，改變被砍頭的命運？”

    托馬斯·克倫威爾道：“歷史是前車之鑒，你我守望相助，未必不可以改變命運?！?/br>
    “我想起了小說中的一句話，是托馬斯·莫爾對諾?？斯粽f的一句話，他說，‘我真誠地告訴你，你我的不同就是，我今日死，你明日死而已?！瘒醯膶檺鄯磸蜔o常，他可以將一個人捧到眾人只能仰望的高處，也可以瞬間將他從云端上拽下，摔得粉身碎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