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夜深人靜，他也會像若是早些遇見，定然不叫他受那么多的苦難?？扇羰菦]有那些苦難，眼前這人是否會成長為如今讓他傾心的模樣呢？

    這樣的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

    郭嘉的換衣的動作不算慢，加之郭府與司空府只有一墻之隔，即便是繞遠走了正門，也不過是一炷香不到的時間。進入司空府的議事廳，郭嘉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跪在大殿正中央，匍匐在地一身朝服的司馬防。

    如此，便知今日無法善終了。

    “主公，”郭嘉如往昔那般對著曹cao弓腰行禮，然后在曹cao的動作之下站直身，“這是怎么了？”他如往日一般笑著，“司馬大人這是犯了什么事情么？”

    曹cao對郭嘉的話置若罔聞：“你們今日倒是默契的很，穿得如此鄭重啊?！?/br>
    “這不是擔心誤了主公的事么，”好像沒聽出曹cao話語里的嘲諷，“主公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叮囑嘉？還特地要嘉把白曦叫來，莫不是打算北伐烏桓了？”往朝政上扯了扯，臉上盡是瀟灑的笑意。

    知道如果讓郭嘉這么繞下去，他今日怕是別想得到一個答案了，曹cao直接對著站在郭嘉身后的青年下令了：“白曦，這人你可認識？”指著司馬防，問了一個看似很傻的問題。

    “下官認得?！卑钻卦谛Ｊ赂盍寺毼坏?，所以自稱下官也并無差錯，“是都騎衛司馬大人?！边@話答的并無錯處。

    “除此之外呢？”曹cao站在小高臺上看著跪在地下的二人，他沒讓司馬防起身，更沒有要白曦起身。諾大的大廳之中除卻守衛，只有郭嘉站在最邊緣，好像與大廳之中正被詢問的那人，截然無關。

    聽聞曹cao的問話，郭嘉臉上的微笑不變，手指卻在袖子中猛地攥在了一起。

    “下官不知?！卑钻氐穆曇艉芷届o，似乎真的只是茫然。

    “今日司馬大人來孤的府邸，卻是說要孤替他平一樁舊案?！辈躢ao踱步，眼睛從司馬防的身上，轉移到了白曦身上，然后又去看笑意盈盈的郭嘉，“不知你可對這樁舊案，有什么印象沒有?！?/br>
    “大人請講?！?/br>
    曹cao在郭嘉和白曦身上來回看了又看，最后袖子一甩：“司馬防！”

    “喏?！钡昧畹娜祟^在交疊的手背上一磕，直起身跪在那里，轉向了白曦，“賤奴，在司空大人面前，還不從實交代！”指著白曦的鼻子將事情抖了出來，“莫要以為十五年過去，夕日之事無人記得?！?/br>
    對著自己鼻尖的手指，白曦帶著幾分困惑，還有被人罵的不滿：“司馬大人這是何意？”

    “當年饑荒，司馬家將你從鍋前救下，供你吃穿讓你習武，卻不想救了一只豬狗不如，腦有反骨的霍亂之輩?！彼抉R防的話不可謂不扎心了，這個年代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不忠不孝的名義，他上來便以大義壓著白曦，又講了司馬家對他的恩德。

    若白曦真的如他所說，是饑荒年代救下瀕危的孩子，這孩子卻背叛甚至反捅了主家一刀，如今在郭嘉麾下，以曹cao之多疑，寧錯殺也會放過的。一次性能折了曹cao兩支助力，就算是被排在了權勢之外，也足夠了。

    可這些的前提，都是能夠證實他們與白曦卻有這么一段淵源：“司馬大人說笑了，下官自小便與公子長在一處，這一點多少人皆是有所見證的?！?/br>
    “長在一處？”司馬防看著白曦，“敢問白中侯，是不是還有個小名叫旺財啊?！?/br>
    郭嘉的眉毛一跳，卻不想司馬家竟然連當年那個死掉的小書童都查清楚了。好在隨著郭圖的死亡，潁川郭氏一蹶不振，當年之事也只是郭圖一人所為罷了：“司馬大人如何知曉小曦的賤命？”

    農村的確有賤命比較好養活這一說法，所以這名郭嘉認的并不心虛。

    “這么多年，白中侯就沒想著回家去看一看？家中還有老小等著中侯的俸祿，過日子呢?！睅еS刺，“也不知中侯家中何人從外疆而來？”將話鋒直指白曦那雙不似中原人的眼睛，以及偏向西域人的長相。

    除卻指責白曦的血統，還有他不忠不孝的言行，可白曦又哪里是如此好對付的。

    “曦是當年災荒，百姓易子時，與過路一婦人所交換的?！卑钻夭换挪幻Φ慕忉尩?，這些事情他與郭嘉早在數十年前就已做了安排，“司馬大人如此明察秋毫，怎么連這些事情都沒能查清呢?！?/br>
    司馬防沒查到么？

    他當然查到了，可作為辯方他怎么可能將這些對自己不利的消息說出來。也是他沒想到，郭嘉的手段如此的干凈，甚至多年前就已經有所布局：“這么多年……”

    “難道司馬大人還要曦對昔日想要食曦之rou的人，有仰慕之情？”白曦堪稱無禮的打斷了司馬防的話，“若是如此，司馬大人將自家公子交與曦，曦沒準能圓了大人這美好的想法呢?！睅еS刺。

    曹cao坐在最上方，看著白曦眼睛里的諷刺之意：“司馬防，這就是你所說的證據？”這話基本上就是要挾了，要不就拿出證據，要不就滾蛋。

    司馬防咬牙，看了一眼白曦和站在一旁滿臉不在乎的郭嘉：“回司空大人，臣之所以懷疑白中侯，是因那日大殿之上白中侯與王越交手，最后關頭所使用的招數，正是我司馬家祖傳下來的武學?！?/br>
    白曦的心跳亂了一秒，面上卻依舊維持了不屑與嘲諷的模樣，連看都沒看郭嘉一眼。而郭嘉則維持著自己抱臂的模樣，臉上興味盎然：“所以司馬大人這是在說，白曦偷學了你家的武學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