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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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遂人意。宋吟秋緊趕慢趕,雖說是在開宴前入了宮,但一路風雪,倒是真染了寒氣,下馬車時真咳嗽了幾聲。 “世子殿下,”流鶯伸手扶她,在一旁急得跺腳,“奴婢就說在馬車里多燒些炭火,您偏不讓?!?/br> 宋吟秋擺擺手拒絕她的攙扶,抬手示意流木來扶:“這樣也好?!?/br> 她的臉頰染上幾分不正常的紅,被銀白色的狐裘裹著,愈發顯出幾分病氣來。 流木會意,提高了聲音:“殿下,您可是身體不適?屬下再去尋地方將府醫開的藥煎一副來吧?” “不必了,”宋吟秋擺手,她上氣不接下氣,說不上半句話就得喘,“我并無大礙?!?/br> 接引的太監聞言,面上仍堆著笑,卻不動聲色地后退兩步:“世子殿下,請吧?!?/br> 宋吟秋輕輕頷首,像是再沒有多余的力氣支撐其他動作。他們一行人緩慢地,終于挪到了宴上。 接引太監無聲地退下,直到走至沒人看見的回廊,他方在木柱上擦了擦手,呸了一句:“晦氣?!?/br> 宋吟秋便入內殿拜見了皇帝?;实垡娝♀筲蟮臉幼?,叩見時幾次險些栽倒。這宴群臣的日子,若真栽了也不是什么好兆頭,便沒再為難,敷衍幾句便打發她跪安。 宋吟秋施施然入座。許是怕她過了病氣給皇帝,她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帝自家親戚的最外側,離武官們比較近的位置。 宴席還未開始,群臣在廊下交談。她倒也因此總算聽得些消息。 傳聞木老將軍久戰北疆,年年遞折子入京述職,如今好不容易皇上應允了一次,木將軍自然不會放過這次面圣的機會。 皇帝當年能殺出重圍即位,木將軍可是護主有功的重臣。不過后來皇帝身邊的功臣們非死即退,像木將軍這種被派鎮守邊疆十多年的并不常見。 明眼人都清楚,北疆可不是個什么能養出功名的地方。北疆狄人粗莽不通文化,中原都傳他們野蠻無禮又不會耕織,糧草衣裳都靠著與中原互市勉強過活。前些年中原斷了他們的互市,北狄人過活不成,部族聯合進犯中原,但終歸不成氣候,潰不成軍,大敗,從此大傷元氣。此后便僅僅靠著私下與中原人做交易勉強度日。 木將軍便是在那時候被調任去北疆的?;噬夏钤谒Ω卟蝗虤⑺?,分派兵權又始終是個隱患。而木將軍當年也是個不通人事的,曾經的同僚僥幸沒被清理為求自保便紛紛隱退,他卻仍立于朝堂之上,怎不惹得皇上忌憚。 他如今年事已高,北疆氣候苦寒,聽聞他已不太受得住。眾人都猜測他這次回來,無論如何也會求得一個告老還鄉。 宋吟秋自顧自斟了茶,端著茶盞到嘴邊,聽著這諸多流言有些入神。病中不宜飲酒,隨侍的宮女取了參茶來,說是皇上特地囑咐人煎給她的。 面上功夫做得挺足。 宋吟秋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卻突然被嗆得咳嗽不止。 這哪里是參茶! 她猛地瞥向手邊,入目卻是一壺烈酒。 “殿下,按照身份,您今日本不該坐到如此下首的位置,”流木為她重添了一杯茶水,低聲道,“您今日是代王爺入席,照理來說身份應比往日尊貴才是,現下卻位于郡王之下。依屬下看,常山王世子素愛飲酒,這位置原本應是他的才對?!?/br> 宋吟秋向主位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見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常山王世子坐在上位,與諸位親王世子飲酒作樂。 酒勁微微有些上來。她本就是來的路上故意真受了寒,雖不至于像在御前裝出的一副病重模樣那么嚴重,但這會兒喝酒喝得急了,臉頰愈發燙起來。 流木在身后與路過的宮女交談,囑咐她去后廚端一碗醒酒湯來。 宋吟秋頭有些暈,在這光怪陸離的間隙里微微側過臉。 不知是否是幻覺,她仿佛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午前流木來報時的話模糊地回響在耳邊:“……皇上宴請諸軍統帥并朝中部分武官……” 下一瞬,那道影子似有感應地側過身。 四目相對,宋吟秋酒醒了大半,忽地感到有些冷。 第10章 夜宴 他為何會在此處? 皇上這宴,名義上惠及朝中武官,事實上也不是隨便什么職位都能進得來的。沈知弈一個七品典儀,連四品上朝的資格都沒有,何德何能與諸軍統帥共赴皇宴? 此事若非皇上授意,就算是何彧也沒這個本事。 看來先前的醉花樓事件終歸是在皇上心底埋下了疑竇的種子。依著皇上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性子,沈知弈和她今后的日子恐怕是都不會好過,只不過沈知弈人微言輕,更便于下手罷了。 而沈知弈顯然不會想不到這一層。 宋吟秋心下煩悶,隔著屏風以茶代酒,遙遙舉杯示意。 沈知弈倒也應了。 他們彼此心照不宣。 宋吟秋除了先前誤飲的那一盞外,沒再碰酒。酒過三巡,她借口出去醒酒,沒帶侍從,便重披狐裘離了席。 幾盞宮燈照著回廊燈火通明,內務府已經提前將大紅燈籠裝飾上了。乍一離了屋里,宋吟秋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再回看歌舞升平的宴會,她想,她寧愿待在天寒地凍的夜里。 ——如果不遇見礙事的人,那自然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