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裴僅把皮蛋粥攪了攪推到她面前,笑得慵懶淡然,但語氣里有幾分李昭當年沒有品味出來的篤定和壓迫。 “你忘不掉我的?!?/br> “因為你的世界里每一個角落,都是我的腳印,是我一寸一寸,用力踏過的地方?!?/br> “即使有天你不愛我了,你也忘不掉我?!?/br> “真有那天,我會循著腳印,一步一步走回去?!?/br> “阿昭?!?/br> -------------------- 第6章 酸澀 難得晴朗的天氣,窗簾卷起掛在兩邊,電視機打開放著當地娛樂新聞,里頭一男一女嘰里呱啦不知是在調情還是在吵什么,空調機嗡嗡作響。 昭昭靠墻站著,裴僅和謝歸在說話。 這幾天去了幾個地方啦,日內瓦湖的溫泉如何如何啦,什么時候來的柏林,去了什么景點什么時候走啦…… 男人之間的客套車轱轆話也不外如是。 “我上樓拿瓶酒?!敝x歸臨走前捏了下昭昭的臉,“洗幾個杯子吧?!?/br> 昭昭彎身去柜子里拿酒杯,高高矮矮有三四排,昭昭拿了兩個,又伸開手指捏了兩個握在手里,想了想人數打算放進去一個,空中頓了下還是拿出來了。 水龍頭調了下溫,差不多了,拿到底下沖了三四次。洗完把杯子放在茶幾上。 裴僅走動幾步,把桌上的空瓶塑料袋收到了垃圾桶里,又拿紙巾把洗手臺邊濺出的水擦了擦。 第二天回國的飛機,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很多東西亂七八糟擺在桌上和地上,因為地方大,顯得也不算太亂。 “這個還喝嗎?”裴僅忽然開口,拿著還剩杯底的汽水問。 “不喝了?!闭颜颜f。 她背對著裴僅,把杯子里的水一遍遍往垃圾桶里瀝。 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搞成現在這種尷尬氣氛的。難道這就是時隔五年不見,她該和裴僅說的話嗎,還喝不喝,不喝了。認識我嗎,不認識了。 但事實就是這樣,一件說開了就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只要錯過了最初的時機,再往后就哪哪都不對了。 她總不能玩著玩著,忽然一轉頭向謝歸蹦出一句,你猜怎么著,我和裴僅不僅認識,還交往過三年,并且算半個青梅竹馬來著。 什么意思呢,沒意思,一切都沒意思透了。 她瞞著這事兒沒意思,這事兒本身沒意思,裴僅裝作不認識卻又忽然不聲不響跑過來更沒意思。 但她慫啊,歲月不僅打磨了她的棱角,還順道打折了她的骨氣,她現在就是一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軟骨頭。 昭昭磨著牙,忽然覺得有些發酸,也不知道這點酸是從牙根傳出來的還是從心口傳出來的。 她轉身從冰箱里拿了瓶汽水。 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連汽水也和她作對。 擰了兩下,汽水蓋子跟她這么多年的薪資似的紋絲不動。 旁邊還有好幾瓶別的飲料,她就和自己較勁似的,咬著牙鉚足了勁兒,非得認準了這瓶,撞破了南墻也不往回轉頭,主打一個自討苦吃。 最后手擰酸了,臉憋紅了,手指頭上映著瓶蓋上的螺旋紋路,旁邊人似乎終于看不下去了,伸過手來。像以前的無數次那樣。 事實上她以前甚至從來不試圖自己打開瓶蓋,每次只要是裴僅在的時候,瓶子都要先經裴僅的手,擰松了再遞到她手里。 她一個當年叫囂著要當女俠的人,連擰瓶蓋的本事都沒有,卻不以為恥,每次嘻嘻笑著接過來和裴僅說,沒有你我可怎么辦啊裴僅。 昭昭不知怎么回事,覺得牙根里那酸酸的味道傳到了眼睛里,她身體先一步行動,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了裴僅伸過來的手。 頭埋得更低,力氣用得更大,彎下身來,繼續和這個頑固的汽水瓶較勁。 又試了這么幾下,一只修長勻稱的手伸了過來,她下意識還是躲開,沒想到這只手不退反進,食指勾著瓶底轉了個圈把汽水奪了過去。 昭昭有些怔忪回頭,謝歸正笑笑看著她,薄薄的唇輕揚起,眼尾挑著,笑音調侃意味濃得欠揍,“這么難擰啊?!?/br> 他學著昭昭一手握著瓶身一手捏著瓶蓋,裝作吃力的樣子擰了兩下,而后又是輕一用力,瓶蓋“咔噠”一聲被打開。 因為被晃了半天,有一小部分汽水從瓶口溢出來,氣泡在空氣中爆-炸,發出“嘶嘶”的聲音。 “下次喊我?!敝x歸說。 昭昭接過來,喝了一口,瓶身沾了水滑滑的,有點涼,她挺喜歡橙子味的汽水,但柏林的汽水不怎么好喝。 謝歸和裴僅回到沙發上坐下,把四個杯子都倒了點酒,兩人接著方才的話題又聊起來。 昭昭走到洗手池旁,沖了下沾了汽水的手。 她的心臟咚咚咚像要跳出嗓子眼。謝歸什么時候過來的呢,看到了什么。 其實裴僅幫她擰瓶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吧,但她躲了那么一下就有點奇怪是不是,要是沒躲就好了。 但謝歸似乎也沒察覺什么異常,也是,能有什么異常呢,光天化日之下,擰個瓶蓋而已。 她肩膀驀地垮掉,也不知道在心虛什么。 一偏頭,那兩人不知說到了什么,都低著頭笑起來。 裴僅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拿著杯子,仰頭吞下一大口酒,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了兩下,依舊疏冷淡然,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