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么一問，旁邊的大嬸紛紛接話，語氣又酸又羨慕。

    “不是，江如詩帶了個女孩回來養，特別漂亮乖巧，會樂器，會唱歌，跟小仙女一樣，關鍵是成績還好?！?/br>
    “噢喲，井家那位看著不靠譜，沒想到還挺會養小孩的，一個個膽子大得啊都直接上臺表演了，跟明星似地呢！那場面！”

    “我覺得吧，江如詩這人雖然特立獨行一點，但人還怪好相處咧，上次我手機被偷，還是她幫我追回來的?！?/br>
    “我都想讓她家孩子趁假期給我家兒子補課，你們說她能答應嗎？”

    “這么夸張？”

    楊mama聽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以前小意考第二，她們也想讓小意給她們孩子補課呢。

    “不夸張?！蓖鯆鹭Q起大拇指，“小意是一中的吧，井家那女孩也是，念的還是高三，說不定那你家小意認識呢，畢竟人家是年級第一?！?/br>
    楊mama扯著嘴角笑，“這樣啊，那還挺厲害的啊，整天在外面玩音樂還能拿第一?！?/br>
    王嬸瞥她一眼，“那可不?！?/br>
    其他人也感慨頗深地接話，“不過說起來還是我們思想落后了，年輕人嘛，想做什么就應該去做，我看江如詩那樂隊還挺好玩的?！?/br>
    楊mama拿到稱好的魚，笑著退出群聊。

    她記得一中的年級第一總是狄軒，怎么變成一個忽然冒出來的女孩？

    等楊mama離開后，幾個大嬸的話題也轉向楊家。

    “老是聽她提小意，我都差點忘記她還有個親生女兒了?！?/br>
    “巧了，她女兒也叫玥玥，不過是個苦命的孩子，最近都沒聽過她的消息，該不會已經——”

    “嘶……可是我看楊家的氣氛好像還挺好的啊?！?/br>
    “我倒是聽說，那孩子又被送到療養院了?！?/br>
    “誒，那孩子慘吶?！?/br>
    ……

    楊mama在廚房燉湯的時候，聽到孔曉意回來的動靜，便走出來。

    “小意，你們這次考試年級第一名是誰？是你們班上的嗎？”

    孔曉意面色微僵，她沒跟家里提到楊時玥的成績，她沒想到楊時玥也沒提。

    楊mama沒加19班的家長群，平時也鮮少和老師聯系，所以一直沒察覺。

    現在楊mama這問話更是有些奇怪。

    孔曉意萬般不想回應，但事實就擺在這里，是無法逃避的。

    于是她笑著說，“媽，jiejie沒說嗎？她是第一??？”

    楊mama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神色尷尬而僵硬，“……你說什么？”

    第490章軍區大院的小綠茶17 羨慕

    今晚療養院有晚會, 早早就有人往花園里掛上氛圍燈，閃爍的橙色光芒，比夕陽還要絢爛幾分。

    等最后的天光消失, 天空變成深邃的黑藍色, 本來冷清寂寥的花園，漸漸人多起來, 將往日的死氣沉沉驅趕干凈。

    簡單的舞臺上, 頂著青澀稚嫩面孔的五個樂隊成員已經開始熱場子。

    因為考慮到這是療養院, 他們選的歌都是比較舒緩的。

    臺下江如詩看兩眼粉色書包里那不斷震動的手機，猶豫一下, 最終也沒搭理。

    晚上八點, 楊mama等到楊謙回來, 才一同來到療養院。

    路上他們從看護口中知曉，今天療養院有樂隊來演出，而玥玥還是主唱。

    楊謙一路上都是懵的, 從他接到電話, 說玥玥這回考到年級第一開始，他感到驚喜之余，便只覺得沉重。

    他聯系19班班主任, 發現她給自己發過消息, 但是他以為是往常復習相關的提醒, 所以便忽視過去了。

    沒想到對方還發來這次玥玥的成績。

    成績出來已經好些天, 玥玥在療養院, 沒跟他們提, 他們也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他們作為父母的失職了。

    楊mama也保持沉默，氣氛十分凝固。

    花園里傳來輕快的伴奏聲, 女生的聲線格外輕柔悅耳，從音箱里傳出來，有幾分空靈干凈的感覺。

    等兩人循著聲音來到花園，只看到人頭涌動，幾乎聚集著整個療養院的人，前排甚至還有坐輪椅的傷患。

    可見此時在臺上表演的人，有多受歡迎。

    說是舞臺，其實那只是鋪著一層地毯，楊謙的視線穿過堆疊的身影，朝那個方向看去。

    鼓手和鍵盤手尤為稚嫩，看起來好像才初中的樣子，最年長的是染著銀發的貝斯手。

    吉他手是井昭，許是因為過于柔和的氛圍燈，他身上少幾分張揚和難馴的野性。

    在他身旁的女生，同樣撥弄著吉他，唱著動人的曲調。

    那是他的女兒楊時玥。

    可是他又感覺那不是他所熟知的女兒。

    他沒有陪在她身邊的日子，她已經悄然成長，好像隨時會展翅稿高飛，遠離他們。

    剛好表演結束，全場掌聲雷動，臺上的時玥和井昭對視一眼，笑容燦爛。

    隨后江如詩也走過去，比著大拇指跟他們說著什么，一派親密的模樣。

    “果然是江如詩！”楊mama一看到她，就回過神來，“我就說，玥玥就是天天跟在江如詩屁股后轉，性子才變野的，這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楊mama著急地往前擠。

    楊謙連忙拉住她，“先等等吧?！?/br>
    他看得出來，江如詩對臺上的幾個孩子，都是呵護有加，玥玥也很喜歡她。

    楊mama瞧著這會兒人多眼雜，也不好正面質問，所以按捺下來。

    在場聽眾的反應，足以說明樂隊的表演是成功的，時玥從未見過療養院這般熱鬧，當下也感覺很開心和放松，還有一點說不清楚的成就感。

    原主的人生極少有這樣的時刻，因為不管她做什么，似乎都沒法讓自己，讓周邊的人都開心起來。

    哪怕是她學習配音，收獲粉絲攢了錢，在父母看來，她依舊是在胡鬧。

    從來沒有得到過認同。

    在孔曉意出現后，原主就徹底被對比到塵埃里去，什么都不是。

    時玥以前覺得江如詩大大咧咧，粗神經，好像永遠長不大的小孩，但其實她有著一顆很柔軟細膩的心。

    “看什么？”江如詩見時玥正眼巴巴看著自己，胳膊在她頭頂上揉一下。

    沒人會抗拒這種被珍視被寵溺的感覺，時玥伸出手抱住她，暫時當個粘人的小孩，“開心，想抱抱~”

    這一刻，江如詩想要生女兒的沖動達到最高，怎么當初生的是個臭小子呢！

    井昭就不遠處，承受著江女士百般嫌棄的眼神：“……”

    他朝兩人挪過來，暗暗戳一下時玥的胳膊，瘋狂示意，“我呢？”

    時玥還沒開口，江如詩就瞪他一眼，“走開?！?/br>
    井昭：“……”

    也在這時，他抬眸間意外看到那對父母的身影，于是默默退開兩步，眉頭也皺起來。

    臺下的楊mama，在這一刻也備受打擊，情緒洶涌澎湃。

    畢竟她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生女兒那么黏著別人，而且那個“別人”還是她討厭的江如詩。

    江如詩自己沒有女兒，卻帶著她女兒到處炫耀，這像話嗎？

    她這無異于是在跟她搶女兒??！

    楊mama此時此刻很生氣，“如果不是小意告訴我她的考試成績，也不知道她還要瞞我們多久！她眼里到底還有沒有爸爸mama，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玥玥考第一，這有什么好隱瞞的，班級成績單在群里，這本來就是公開的信息，只是我們不在群里?！睏钪t語氣沉重，繼續道，“我們已經習慣去忽視關于玥玥學習方面的信息罷了?！?/br>
    楊mama頓時語塞。

    因為小意的成績好，所以她很關注她每一次考試，知道成績出來就馬上問她。

    玥玥身體不好，往常只參加期末考，成績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她也壓根兒想不起來要去了解她的成績。

    就只是忘了而已。

    半晌她才說，“那她可以跟我們說的，她現在什么都不說，電話不打，信息也不發，跟我們置氣呢，我們是欠她的還是怎么著……”

    “別說了，玥玥就算真的生氣，也是正常的?！睏钪t說道，“就怕她不鬧?！?/br>
    楊mama張了張嘴，心頭忽然一痛，“她有什么好鬧的，我們送她到療養院，是為她好，我們平時哪里有那么多時間照顧她，她住這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看護都很好……”

    她說著說著，發現所有的解釋和推搪都變得很蒼白無力。

    將女兒送到療養院后，她也感覺松了一口氣，就像是終于可以卸下一個重重的包袱。

    不管怎樣，她將女兒視為包袱這件事，都是恥于見人的。

    她看著和江如詩手牽手朝聽眾鞠躬的女兒，心里更像是刀子剜過一樣。

    她沮喪，憤怒，不甘，也不解。

    從什么時候起，女兒看向自己的眼神，再也沒有了孺慕和歡喜，只有小心翼翼和期盼。

    可是后來，她也殘忍地，親手將女兒的期待打破了。

    楊謙重重嘆氣，“療養院什么都好，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家?！?/br>
    說起來慚愧，就連他也覺得，玥玥哪怕再努力，也是不可能考上好的大學，只要她身體不出問題就行，不奢望別的。

    但也正是因為他這種刻在內心深處的、理所當然的想法，讓他忽視太多女兒的成長細節。

    更別說，現在女兒被他們送到了療養院，徹底遠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