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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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稿一卷,收了桌子,一行人便又上了路。 “稍后去前頭鎮子上用晚膳?”阮清攸問。 “嗯,帶你去吃臊子面,這里的醋好,用醋熬出來的臊子香得很,”季欽道。 阮清攸沒有這樣的見識,他打下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涉足晉地,便問季欽:“你以前打京城與邊城之間來往常吃這些嗎?” 季欽笑笑, “哪有這么多閑工夫?大都是趁著趕路的間隙吃點干糧事。這里是林焱帶我來的,他于這些事上是行家?!?/br> “是表哥啊,”阮清攸看著季欽, “說起來,表哥自打同木桑姑娘一起跑了后,可許久沒有音訊了?!?/br> 算起來得有小半個月了。 “沒有消息便是沒事,”季欽回, “日后你便習慣了,他總是這樣的,一走大半年,只能收得著信,卻遞不出去信?!?/br> “表哥活得真是瀟灑?!比钋遑滩蛔@道。 天漸漸黑了,馬車行進速度也漸緩,二人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不知不覺就進了鎮子。 這處鎮子不大,攏共就一間客棧,一樓大堂是飯館兒,門外立著幾大缸飄香的醋與酒。 一行人落座,季欽拿了筷筒里的筷子,擦凈了遞給阮清攸, “便可著他們的招牌點了?” “你做主就是?!?/br> 季欽點了幾樣小菜,一人各上一碗面,最后加了一壇汾酒。 “你這傷可不能飲酒,”阮清攸皺眉。 他這些日子管季欽管得嚴,衣食起居,方方面面都盯得極緊,若非如此,照那個人心里一向奉行的“天塌下來不過碗大個疤”的不管不顧勁兒,等到到了邊城,那傷口怕都愈合不了。 但現在,傷口已經開始生新rou了,阮清攸日日換藥能看得見:粉色的新rou越生越多,在季欽一身麥色的皮子上很是奪目。 “我不喝,點一壇與你嘗嘗,”季欽倒了杯茶給阮清攸, “行里有句話,會釀醋的必定會釀酒,會釀酒的卻不一定會釀醋。這邊的酒也很是不錯,同你往常常喝的不太一樣?!?/br> “說的我好像多愛吃酒一樣的……”阮清攸咕噥著。 季欽笑笑,心說你可不就是挺愛吃么?越是不勝酒力,就越愛小酌三杯的人,可不就是你么? 但他忍住了。 且不說是古今大丈夫皆是一個忍字當頭,單一件“不能惹夫人生氣”,這更是男子行走一世不能不學,不能不懂的道理。 打出了京城之后,隨著一路往西漸行,阮清攸是越發得自如閑適,性子都活潑了許多。 季欽原來總愛逗逗他,本意也便是讓他能活泛些,莫將事事都藏著心里,說出來,鬧出來便是海闊天空了。 但那時他的逗惹,阮清攸是接也不接。 這行路的半個月里,季欽除了一身官衣,越發有了讀書時的那般混不吝的氣質,常常是惹得阮清攸臉紅。 雖這真真論起來得叫是兩口子之間的小樂趣,但阮清攸現在可不慣著季欽。 凡是惹著他了,毫不留情就是一腳。 季欽常年累月都是穿皂靴,那黑色的鞋面兒之上總交疊著幾個腳印子。 起初周mama看不下去,凡見著了,就必拿雙新的給他換,后來發現這季侯二十多歲了還似七歲八歲狗也嫌的小男娃子一樣討嫌,恨不得是一天換上八百雙新靴子都到不了黑天,便不再折騰。 后再見著季欽鞋面兒臟了,便低頭, “侯爺倒是自個兒撣撣塵吶?!?/br> 季欽知曉自己如今在這一隊心腹里頭的說話分量是日日地往下掉,畢竟蘭時捏著銀錢大權,人也和善攬了人心,如今才是府上的正頭主子了。 這樣的情況,季欽最是樂意瞧見了,最好是到了邊城也能如此,讓他在自己圈下的小天地里頭,處處都似回家一樣舒坦才好。 就這會子倒酒遐思的空檔里,炒菜同臊子面已上了桌。 “菜還上得挺快,”季欽殷勤地將那大海碗挪到阮清攸面前, “蘭時,嘗嘗?!?/br> 夏日吃面并非是個很好的選擇,動不動一身汗,但好在晚間也涼了,用完飯便可以沐浴,倒也還合宜。 阮清攸提起打磨并不很細致的木箸,挑起來一筷子面,驚奇道:“這面這樣寬??!” “褲帶面么,”季欽笑笑, “吃著更勁道些,雖與江南的龍須面風格迥然,但也別具滋味?!?/br> “我怕是吃一根就能飽了,”阮清攸抬頭看著季欽,哭笑不得。 “都嘗嘗,也莫可著面較勁,吃不完有我呢?!?/br> 季欽前些日子身子空了,現在正是往回找補的時候,飯量較從前大了不少,一路上他們撿著各地的名吃,小吃試,他很是吃了好些阮清攸的剩飯。 別說,便是一樣的東西,阮蘭時那碗都較他季鈞希那碗更香些。 這樣的好日子,他從前在邊疆喝風咽露的時候可是想都不敢想。 二人對坐,各人面前一個青瓷大海碗,大的都能將頭伸進去,對視一笑,開始動筷子。 阮清攸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面,他以為這臊子里頭只有rou來著,卻未曾料到食材這樣豐富,好似有豆腐干,雞蛋,豆子,木耳等,舀一勺入口,口感十分豐富,而食材的香味將酸味兒烘得更香了。 面雖寬,卻勁道,裹著湯里臊子的香味與酸味,開胃也爽口。 他本還以為自己頂多一根兒面便要飽了,卻破天荒地吃了有小半碗,季欽見了,都開口連連夸他今日好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