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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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看黃葉驚秋老,漸覺繁霜逼歲寒。* 霜降一過,天氣驟冷,距紀灃失蹤已經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 紀櫻的信念幾乎要動搖了,江雨眠每天都過來,哭求紀櫻告訴她真相,讓她死也死個明白。 江雨眠一度樂觀地認為,既然紀櫻已經平安回來,紀灃早晚也會回來,雖然紀櫻對外解釋她的失蹤是一種夢游行為,她自身完全不知情,但他們兄妹同時失蹤,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為什么沒人質疑,也沒人去追查。 紀櫻被她哭得心煩,她比她更擔心紀灃,為了不錯過他回來的蛛絲馬跡,她已經在一樓大廳睡了一個月,連房子都不肯修復,就怕人來人往干擾他。 結果,除了秋風瑟雨,什么也沒等到。 她勸江雨眠不要再等,找個好歸宿嫁了吧! 即使紀灃回來,也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每年入冬前,本地濟生會都會發起幾場社會募捐,款項用于為街頭災民建避難所和趕制寒衣。屆時本地富商、各界名流、銀行商號都會踴躍參與,所得善款數額非??捎^。 今年由民政公署牽頭,與濟生會共同發起一場籌建貧兒教養院的募捐活動,旨在為大街小巷流浪的孤兒和難童提供容身和教習之所。 鐘易做為執行人之一,早早擬出目標人群,計劃在小雪那天舉行一場慈善募捐酒會,他也可借機拓寬自己的有效人脈,而非那些和他一個德行的紈绔子弟。 他讓紀櫻和他同去,他是承辦方代表,紀櫻則做為捐贈方出席。 紀連盛生前一向熱衷慈善事業,銀行每年都預留出慈善預算,紀櫻并不排斥做善事,往年也同父親參加過各種慈善活動,但紀櫻正為鐘易擅自拍板買大量公債的事兒生氣,一口回絕了。 “我爹說過,絕對不能碰公債。你這么做不過是為了你自己升職,拿別人家的錢送禮,要不要臉!” “我這是一舉兩得,雙贏的事兒,你就等著超高回報吧!” “高回報個屁,我雖然不懂金融,也聽過想倒閉買公債這句話,你這樣孤注一擲……” “誰會孤注一擲,貸款這塊……” “你還敢提貸款?又買公債又亂放款,你就不怕被人做空嗎?”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就是因為你爹保守,這么多年一直在原地踏步,你也不希望友邦被其他銀行擠兌吧!擴張勢在必行,買公債是最穩賺的路子?!?/br> “你懂個屁!” “女孩子家,別一口一個屁,不雅?!?/br> “滾!” ……… 小雪當天,紀櫻還是同鐘易一起出席了慈善募捐酒會。 此時,距紀灃失蹤已經過去兩個月了!除了她和江雨眠,已經沒有人指望他能回來。 至于那塊狼牙,對于紀櫻來說,紀念的意義已大于實際需要,這是她能得到的唯一一個與他有關的東西。 宴會廳內真假名流云集,滿場一水的西裝旗袍,只因酒會規定,女士要穿旗袍,男士務必西裝。 紀櫻覺得這規定土不土洋不洋,若說搭配,旗袍不是和馬褂更配? 紀櫻很少穿旗袍,她的胸過于飽滿,腰又過細,定制了幾件也穿不慣,太受束縛了。 紀櫻忍住撕開領口的沖動,腰肢是合體了,胸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偏偏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直勾勾盯著她,毫不掩飾眼底的垂涎。 她太低估她的誘惑力,令人垂涎的何止是她的身體,她站在那里,頭發像皇冠一樣高高挽在頭頂,姿態像女王,傲慢得高不可攀,冰藍銀旗袍裹著凹凸有致的身子,曲線固然傲人,無辜的眼神卻像一只剛出海的小美人魚,正準備自投獵人的羅網。 在場的獵人很多,尤其是那些新貴公子。 這種慈善酒會,歷來都是社交大于捐款,酒會本來就是為了回饋善舉給參與者提供的社交平臺。 鐘易自覺風頭一時無兩,別人半真半假地恭維,他嘴上說豈敢,心底照單全收。誰說他不學無術,那是沒有他施展的舞臺,如今誰見了他不贊一聲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總有一天他要把他所得的恥辱全部還回去! 紀灃算個什么東西,他遲早會當著他的面玩死紀櫻。 他端著酒杯想入非非,面上卻做出聆聽教誨的樣子,點頭都帶著拍子。 主持人在臺上公布今晚捐款的前二十位名單,大差不差還是往年那些人,今年紀連盛的名字換成了紀櫻,排在她后面的是雙吉牧業——季迎,季迎?沒聽過,可能又是什么后起之秀。 但這名字聽著怎么這么別扭,就像別人把她的名字念瓢了! 大概很多人和她的想法一樣,她聽到幾聲“噗~”。 主持人面不改色地念完詞兒,就趕忙跑后面修復內傷去了。 鐘易也有點兒摸不到頭腦,雙吉牧業分明是蘇子筠和他簽訂的放款協議,想著今后也許能用上蘇子筠,還批了好大一筆款。 他沒有機會細想,鐘滿氣喘吁吁找來,說老爺惡疾又犯了,大少爺不在家,夫人和姨娘沒主意,讓他回去看看。 可真會挑時間! 鐘易其實很享受當主心骨的感覺,從前都認為他胡鬧,如今家里大事小情都和他商量,連他娘臉上都有光了。 鐘易一走,紀櫻身邊就熱鬧起來。 之前礙于她的父兄,加上鐘易把得緊,都是有賊心沒賊膽,如今,紀家即便再家大業大,也終究是別人的,沒了父兄撐腰,她的容貌和身段便成了招惹麻煩的負擔。 一個自詡風流的貴公子拿著兩杯酒貼過去,紀櫻急于擺脫這些爛蒼蠅,沒理會遞過來的那杯酒,眾目睽睽之下,那人下不了臺,手一抖,故意將整杯酒灑在她凸起的胸脯,紅色液體滲入銀色布料顯得更加冶艷,刺得人眼球發脹。 貴公子故作驚訝,忙抽出裝飾帕給她擦拭,紀櫻抬手擋開,心里已經氣炸,不停地提醒自己:你是來做善事的,不是來惹事的,忍忍忍?。?! 她環顧四周,真正的業內大佬們敘舊的敘舊,碰杯的碰杯,體面而尊貴,愛湊熱鬧的紈绔子弟巴不得看熱鬧,沒有人給她解圍。 忍不下去了! 一個背影突然闖入她的視野,挺拔,高大,熟悉!在他身邊是一個嬌小的穿著黑絲絨旗袍的女子,正側著臉對他說話——蘇子筠? 她不知該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喜悅?忐忑?還是矛盾,迷惑! 如果這真的是他,那狼牙的意義何在? 如果不是他,啊,這個熟悉的感覺,怎會不是他呢! 但僅僅因為鶴立雞群的身高就貿然雀躍,也許會空喜一場。 她捂住心口,仍無法控制心跳,連剛剛的尷尬都變得無關痛癢,一切感官都關乎那個背影。 再抬頭時,人卻不見了。 不會是她的幻覺吧! 她不甘心,左右看了一圈,朝最近的一條走廊走去。 走廊的盡頭是丁字形,她停在那里想了一下,最后決定向左轉。 “呃……” 未等她看清門上的標識牌,就被一只手臂拽入左側的門內。 *清?彭孫遹《九日同諸兄弟醵飲時霜降前一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