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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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來,紀櫻都像個行尸走rou,又像個木偶,只負責跪在那接受各方默哀,一切事宜都由紀灃和鐘家cao持。 終于一個人安靜下來時,才意識到她真的無父無母了,她覺得這是對她的報應,都是由她引起的,是她克死父親,包括自己的母親,甚至紀灃的母親…… 再也沒有無條件庇護她的人,紀灃一定更厭惡她了,連這種時候都避她如蛇蝎,她有什么臉在眾人面前哭。 “小姐,吃點兒東西吧!”秀滿進來時,紀櫻正靠著窗口發呆,從這里看過去,剛好是花房的位置,是父親專為她建造的,只因為5歲的女兒想要每個季節都能看到盛開的花。 那里還有一株專為她種的櫻花樹,剛好在她每年生日時開花。 “我哥呢?”她吃不下,好像從昨天起就沒見過紀灃,全靠鐘易以紀家女婿的身份周旋。 “大少爺和吳律師在書房,讓您吃了東西就過去?!毙銤M放下手中的托盤,將燕窩粥和水果盤一一擺在桌上。 “嗯,你先下去吧?!鳖D了一下,又對著秀滿的背影說:“去后院把我的狼皮拿回來吧!” 秀滿應聲下樓。 紀櫻下床洗了臉,依舊穿著白綾素袍到樓下書房。 吳展為紀家服務多年,從小吳熬到老吳,深得紀連盛信任。 桌案上早鋪開幾頁紙,兩封信,只等兄妹兩人到齊傳達紀連盛的一應安排。 相比紀灃,吳展和紀櫻照面的次數更多些,心理上,對她也更親近些,見她面色蒼白,瘦得伶仃,安慰幾句才直奔主題。 紀連盛早在三年前就已擬好資產安排,三年期間修改了三次,最終這版是一個月前才確定的,紀櫻對這些并不在意,她發現紀灃瘦了,也黑了,輪廓更清晰,眼神也更幽暗,更讓她難以看透。 當預感到他要抬起眼皮的剎那,她垂下眼瞼,摩挲著父親留給她的那封信,看到紀灃手里也拿著一封,方覺心安,至少她還有哥哥! …… “櫻兒,我就去與你母親相見,留幾句話與你。 無論你選擇什么樣的人生,切記保持謙遜,敬畏生命。 你向來太過好勝,極易為人所利用,切記自修處可強求,勝人處不可強求。 保持善意,但不能胸無城府。 無論親人還是朋友,哪怕是丈夫和兄長,遇事還是要有自己的思考和主張,能明辨是非。 弱rou強食本來無錯,但不能以折磨生命為樂,要保持對生命的敬畏。 造命者天,立命者我;力行善事,廣積陰德,何福不可求哉?這是了凡對其子說的,現今,我也把這句話送與你,萬望珍重! 財產事宜已交付吳律師全權料理,有其他不決之事,也可請教于他……” 一場秋雨一場寒,雖然窩在狼皮里,紀櫻也還是被吹進的夜風凍醒,掉在地板上的信紙也被雨水洇濕。 她還有哥哥,真有什么事兒,她肯定會找紀灃啊,紀灃才是她唯一的親人。 抹掉臉上的水痕,她拾起信紙朝對面走去。 無人應答,但門沒鎖,她扭開把手走進去,按亮吊燈, 紀灃不在房內,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到桌前的椅子上,想認真的和他談談,失去了父親,她不想再失去哥哥。 一角信紙從抽屜露出,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隨手將抽屜拉開一個縫隙,上面的字,便不受阻礙地映入眼簾,直到被她整張抽出! “灃兒:感謝你讓我在最后的時光感受兒女雙全的天倫之樂,雖然你不是真的紀灃! 我并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為何會成為紀灃,但我知道你對櫻兒并沒有惡意,今后也請你如兄長般對待櫻兒,她雖然嬌縱任性,但天性善良,膽子也小,真心把你當做兄長般崇拜、愛戴,如果可以,讓她永遠這樣相信吧! 雖然相處未及半年,我始終待你如親子,也一直這樣堅信著,之所以產生懷疑,并不是你表現得不夠好,事實上,你甚至比紀灃更像我的兒子。 浮生半世,我必然有很多過錯,如果你是因我而來,我已經得到報應,如果是紀灃和紀櫻的過錯,看在咱爺倆半年的緣分,也請一并算在我的頭上,子不教,父之過,錯都在我。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啰嗦了這么多,都是拜托你的話,果然至死不改自私本色。我也為你做了些安排,如果你仍然愿意做我的兒子,紀櫻的兄長,我已擬訂一份公平的財產分配詳單,如果你有自己的打算,那些現金便做為對你的補償,由你自由支配,如果你離開,就給她編一個遠行的理由,讓她知道這世上她不是孤苦無依,即使嫁人,她也有娘家人。 最后,江家小姐是無辜的,如果你對她沒有愛慕之情,就不必勉強。 父?紀連盛,己未年秋” …… 紀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房的,但她沒忘記將抽屜恢復原樣,也沒忘記關燈,她覺得她比想象中更冷靜也更理性,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基因吧! 窩在椅子里,她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不能問,不可說,靜觀其變,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發抖。 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不是一個,而是若干個,自父親去世,她再沒睡過一個小時以上,但是如果能讓父親回來,她寧愿一輩子不睡覺。 她就窩在椅子里,窗戶大開,任秋雨被風潲進屋內,她努力回想紀灃,全當他是紀灃,回想他來紀家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怪不得她會對他產生異樣的情感,怪不得他對江雨眠不冷不熱,可他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冒充紀灃呢? 如果說是沖著她來的,他卻實實在在地救過她兩次,雖然他對她一向冷漠,甚至連父親去世也沒改變態度。如果是沖著父親,他對父親畢恭畢敬,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情,除了和她……如果是因為紀灃,紀灃已經——不在了吧! 她想了一夜,仍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收獲,是給自己的“變態”行為找到了合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