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說他殺死了自己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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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釵喚來奴仆,將他送至客房。對父兄難言真相,只好含混道她不小心落入水中,為陸簡所救。 她落水不久便被救上來,倒是無礙。反倒是陸簡在水中呆得太久,昏迷不醒。 奴婢皆散去后,玉釵卻未離去,只在旁守著他。這人睡著時,卻全然不似平日那般囂張奪目的惡劣習性,神情安靜而倉皇。 她靜靜看著他,想著這人對她所做的諸多混賬事來,然而腦海中浮現更多的,卻是他不經意間顯露的溫柔,他溫柔地吻她,溫柔地吃她的乳,溫柔地含住她脆弱的花核,甚至溫柔地……jian了她。 玉釵羞得身子打顫,滿面通紅。裕王只是目光打量,已叫她厭惡至極,可奇怪的是,這人對她做盡了羞恥事,她惱他恨他,心中升起的,卻并非是厭惡。 玉釵靜坐許久,起身欲離去。卻見陸簡似發起燒來,神情惶急,嘴唇蠕動,說不出話來。玉釵為他拭著額上的汗,那汗卻擦不盡似的,將帕子盡數打濕了。 陸簡臉色蒼白若紙,忽的低喃道,“娘親為何要殺我?” 玉釵聞言駭絕。她已聽父親說過這陸簡乃大將軍之子,性情殊為頑劣可怖。父親交代她離這人遠些時神情晦澀難安,“有傳聞說,他在河中淹死了自己的母親?!?/br> 玉釵心中震動難言,她瞧著陸簡,這個被母親拋棄、為流言所傷的男子此刻面容脆弱而蒼白,滿懷恐懼與絕望。 光華璀璨、風流肆意的面具下,他也只是個尋常的茫然而疲憊的年輕人。 她換洗過手帕回到床邊,驚訝地瞧見他面上兩行眼淚。 這個混天混地的魔頭,素來只有他戲弄旁人的份,怎的今日自己卻流眼淚了? 她低低嘆了口氣,用帕子輕輕地替他擦去,想了想,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嘴里哼著歌謠,輕輕地哄著他。 陸簡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仿佛是起了鋪天蓋地的大霧,朦朧間有人為他擦拭額頭。她指尖的觸感仿佛是露水,她彎著腰,發絲如柳枝垂落在他的面頰。 夜深的時候他終于睜開眼睛,卻并未看向這世間。一雙眼睛,瞳仁愈發的黑,沉沉的沒有一絲生氣,他無比低落地問道,“娘親,我活著是不是叫你不開心?!?/br> 她憐惜地用手蓋住他的雙眸,道,“山陰的薺菜花開時漫山遍野,來年春天帶我去看看吧?!?/br> 于是陸簡在這溫柔的嘆息聲中又闔上了雙眼,神色卻不似先前那般可怖。 陸簡生在京城最高貴的人家,父親是封萬戶侯的大將軍,母親是威嚴美麗的平陽長公主。身為侯府獨子,京城人人艷羨他的富貴鼎盛,唯有他自己深深厭倦這府邸的冷淡陰森。 幼時他常疑惑為何他人的父母總是言笑晏晏,而他卻幾乎不曾看到過父親母親的笑臉。十歲那年,父親生辰,他裝作不經意地取出他細心雕刻了很久的木像。盡管男人很快掩飾了目光中的驚怒與厭惡,陸簡仍然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了那一瞬父親對自己的排斥。 他怒斥道,“小門戶之舉,成何體統!”說罷便拂衣而去。陸簡茫然地捉著手里的木雕,看到屏風后母親漠然的眼神。 他在原地立了許久,將那木雕隨手丟在了路邊。 許是這寂靜的深宅大院里永遠沒有回聲,陸簡的性子越來越惡劣跋扈,他三日一惹事,五日一生非,在京城里臭名昭著。但沒有人敢有異議,因為他有這京中最有權勢的父母。 這日陸簡又同書院的同學打了一架,被揍的鼻青臉腫的同門趴在地上努力仰起頭,忽然道,“你這般荒唐囂張,不怕有朝一日被將軍與長公主厭棄嗎?” “全京城只有你不知道,你才不是長公主的孩子。你的娘親是個瘋娘親?!?/br> 半大的孩子努力做出惡狠狠的表情,以為這般打擊足以叫這個無法無天的魔頭驚慌失措。 然而陸簡臉上震動而愉快的表情令地上的孩子更為惶恐,這個無法無天的人竟也有和顏悅色循循善誘的一天。 “你的母親是個卑微的奴仆,聽大人們說,那時候風風光光、侯爺向她提親的時候,也是京城里的一樁奇聞美談?!?/br> “可是侯爺常出入宮中,卻見到了長公主……長公主要嫁,自然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br> “后來很少有人再見過那個女人了。聽說她住在侯府無人的院落里……人們說她已經瘋了?!?/br> 陸簡花了很久才找到那個荒廢草叢中的小院子,看到了那個長發挽起,穿著青綠衣袍在鳳仙花叢中澆水的女人。 她疑惑而又驚訝的望過來的眼神叫這個膽大包天的少年生平頭一遭如此怯懦膽小。而他又在她下一瞬的溫柔笑容中重新生出無限勇氣。 從那天起,陸簡每個午后都偷偷來到這座別院。默默地幫她打水,澆花,劈柴……為她整理角落里那些沒有面容的木雕。 他從未聽到過她說話,他只是想常??吹剿猴L般柔和的笑靨。 有照料此地的奴仆勸告他不必再來了。 陸簡困擾于此,人人都說她瘋了??伤挥X得世上不會有比她更好的娘親,也不會有比她身上皂角香氣更好聞的味道。 奴仆為難道,“……夫人,夫人只是那時候還太小了。事情發生的時候,她也才十四歲?!?/br> 滿心歡喜地以為與將軍情投意合,生下孩子、即將結為連理的時候卻被關進這個別院。眨眼一晃間,已經過去十年。 陸簡茫然不語,他不明白為什么娘親會落到這樣的境地。倘若他有了心上人,他一定將那人捧做天上的星星,舍不得她皺一絲眉頭。 他以后再也不會讓她這般憂愁了。 又過了很久,陸簡才回到這個別院。他背著行囊,站在她身后,“娘親,我帶你離開這里罷。你想去哪里,我們便去哪里。我們買一座院子,養許多花。再也不回這京城了?!?/br>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娘親,您愿意同我一起嗎?” 她定在原地半晌,終于對他回過頭來。陸簡心想,他等這個回眸,好像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女人的面容美麗溫柔得近乎驚心動魄,她手指冰涼,撫摸著他的面龐,微微笑起來,“你生的同你父親很像?!?/br> 她牽住他的手令陸簡渾身戰栗。 午后庭院沉寂,陸簡順利將她帶出了府門。 后來陸簡總是想起那個微微發亮的午后,陽光細碎似金屑,落在她柔和的嘴角。她給他買糖葫蘆、稻草人、云片糕,而他在小心翼翼地牽住了那片云朵般的青色的衣袖后,輕輕地笑起來。 在城外的渭水邊,他疲憊地在她懷中睡去,她的清涼的手指像是露水,長發似柳枝垂落在他面頰。那時候的陸簡還不知道世上的好時光素來是短暫的、脆弱的、昂貴的,所以近乎奢侈地揮霍完了這場好夢。 日暮時分,他在她懷中醒來,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 她牽著他往河中一步步走去,她的一只腳已經踏入了河水之中。 倉皇暮色叫陸簡心生恐懼,他啞聲道,“娘親,我們要去哪兒?” 她停下腳步,半側過身來,夕照中那般美麗而溫柔,微笑著注視著他,“好孩子,你不愿意同娘親一起走了嗎?” 陸簡身子顫抖,定在了原地。 她彎腰靠近他,長發輕柔地拂在他面頰,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你既然說你愛我,那為什么不肯為我去死?” 瘦得骨節突出的雙手,力氣卻大得可怖。 陸簡被一點點往水中拖去,他凄厲地哭喊起來,“娘親,孩兒不想死?!?/br> 她懷抱著他,注視著他的面容,心滿意足地微笑道,“那時候你答應我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就同我一起去死的?!?/br> 灌入衣袍的河水冰涼而沉重,暮色中有大霧飄蕩似魂魄徘徊??诒菦]入水中的一瞬,激起來陸簡求生的意志。他極力掙扎,而她到底瘦弱,僵持這許久,仍是被他掙脫了。 她被大力推開,狼狽的身影叫陸簡內疚得幾乎心碎。他低聲懇求道,“娘親,我們回家去罷?!?/br> 她哀傷地望了他半晌,神色漸漸沉靜下來,溫柔地抱住他。聲音脆弱道,“那時候你還沒有出生,我為你取名叫簡。希望你此生簡單,不復憂愁?!?/br> “簡,娘親很孤單?!?/br> 相比方才那執拗的束縛,這個懷抱輕得沒有任何重量。陸簡卻忽然被定住了。 他猶豫了一下,放棄了所有抵抗,回抱住了她。 陽光落在眼皮上,朦朧人聲漸次嘈雜,陸簡茫然地睜開眼……他躺在河邊,身畔不遠,是一具青色浮腫的尸身。 這是彼岸嗎?為何同此間這般相像。 陸簡疲憊地闔上雙眼。 他躺在草地上,穿著濕衣,渾身冰涼。人們漸漸圍攏過來,驚恐地辨認著那具女人的尸體。人越聚越多,終于有人記起來這張十年前的美麗面容。 這是個瘋女人,人們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她的孩子,也是個瘋子。 平日里驕傲跋扈、無法無天的小少爺殺死了自己的瘋娘親。但他不會得到任何懲處,因為那個女人只是一個卑微的奴仆。 陸簡躺在草地上,眼淚不斷地淌下來,好像將他淹沒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邸內,陰沉沉地一言不發。人們看向他的目光古怪而畏懼,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隱藏了這件丑聞,甚至沒有任何人膽敢過問他一句。 無間與人間,彼岸與此岸,或許從來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