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眼鏡男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下一個該輪他了。 歸零的倒計時又重新跳回兩個小時的字樣,蘇軾們重新回到河岸邊重復爭吵的劇情,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只是他們的隊伍已經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兩個人。 即使他們彼此素昧平生,可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消失在面前,崩潰的情緒瞬間達到臨界點。 校服女生最先尖叫著捂住頭,蹲在地上渾身顫抖。 她根本不敢看那條河。 眼鏡男張建元也眼神飄忽,嘴唇發白。 不光是下一個就要輪到他了,更重要的是他想起沈亦剛剛的話。 是他指引王富做出選擇的,即使他已經做出的全部的努力,可大爺還是因為他的判斷失去了生命。 他或許真的難辭其咎。 眼鏡男神情肅然地面朝河面望了很久,終于對沈亦和女生道:接下來該我了,我自己去調查,你們不用幫我。 說完就往沈亦剛剛去過的蘇宅那里走。 沈亦算是幾人中最淡定的。 他從兜里掏出幾張餐巾紙遞給校服女生: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女生眼睛哭得紅紅的,攤開紙巾擦了擦淚,哽咽著站起來:我跟你一起。 餐巾紙很大一張,質地柔軟,還帶著淡淡的香味,一看就是某個高檔酒店的物品。 右下角有一行淺金色的暗印小字:費蒙酒店。 費蒙酒店就是那個超牛逼的七星級酒店?女生有點驚訝,你在那家酒店做廚師嗎? 沈亦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那你是做什么職位???好像這種大酒店的廚師都分等級的,你是助理廚師嗎? 看沈亦的面相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般這么年輕還能在大酒店工作的,多半是打雜的助理廚師。 誰知道沈亦居然隨口說:中餐總廚。 這牛吹大了吧? 校服女生撇撇嘴,沒有揭穿他。 跟隨沈亦的腳步,兩人一起來到了必修二蘇軾的家。 與對面蘇宅不同的是,這間宅院房門緊鎖,沒有鑰匙根本進不去。 正當兩人想著要不要翻墻的時候,隔壁院的兩人走了過來。 那個一臉正氣頭戴官帽的應該是王安石,此刻他正抬著一張木紋桌案;另一邊那位白發長髯,懷中抱著筆墨紙硯一套器具的人應該就是大書法家王羲之了。 果不其然,兩人停在蘇軾的宅院門前,擺桌鋪紙,一切準備就緒之后向兩人作揖打招呼:二位小友,想必是蘇先生的門生,特地來此拜謁的吧? 沈亦跟校服女生對視一眼,點點頭。 在下王安石。 在下王羲之。王羲之捋了捋胡子,笑道,既然是蘇先生的門生,對他的名作《赤壁賦》應該倒背如流才對。 二位,只要能完整地將《赤壁賦》默寫下來,便可以開門進宅參觀。 校服女生低頭看了眼磨好的墨和支著筆的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為什么就不能多花點功夫,好好把《赤壁賦》背過呢? 書到用時方恨少,眼下這情況,簡直比高考考到《赤壁賦》還令人棘手! 她壓根沒對沈亦抱希望,很少有人能畢業多年還能完整的背誦下來中學學過的古文,更別提沈亦這種工作完全跟國學不搭邊的人。 要不我們趕緊去把張老師找過來吧?校服女生拉著沈亦的袖子,小聲道。 然而沈亦居然淡定的捉起筆:沒事兒,我來。 你能記???這不是開玩笑,萬一寫錯了他們懲罰我們怎么辦 話音未落,沈亦已經落筆了。 雖然他握毛筆的姿勢跟拿鍋鏟似的,字寫出來也十分狗爬,可每一句都是對的。 就連文中的生僻字也絲毫不差。 十多分鐘的時間,沈亦用毛筆歪歪扭扭地默寫完了一整篇《赤壁賦》。 校服女生又驚又喜:你也太厲害了吧?過了這么久還能記得《赤壁賦》,而且居然默寫出來了! 沈亦淡淡道:在對門蘇軾那里正巧看了一遍。 看了一遍就能記???!這是什么驚人的記憶力?! 沈亦笑了下:這叫短效記憶,可能過不了多久我就忘光了,但如果剛剛看過,還是能記住的。 女生還沉浸在震驚中,那邊王羲之已經默默拿起沈亦的狗爬字檢查起來。 一邊看還一邊摸著胡子驚嘆:好字!好字! 沈亦:? 你是不是對寫字好看有什么誤解? 沉默地看了眼自己糊成一團歪歪扭扭的墨寶,沈亦指著蘇軾家的大門:王先生,那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可以!王羲之從袖袋里掏出鑰匙,讓王安石幫忙打開了院門。 幾乎與對面的蘇宅一樣的布局。 正廳的書案上也擺放著眾多文字書畫,和那邊一樣,這里的文字全部是《赤壁賦》的內容,并無其他。 與對面不同的是,這里并沒有廢紙簍,沈亦自然也沒辦法在廢紙中找到那兩首詞的蹤跡。 兩人在書房找了個遍,也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難道是他猜錯了嗎? 隔壁是廚房,基于廚師的本能,沈亦進去轉了一圈,這才發現端倪。 爐灶旁堆放柴火的地方放著一沓廢紙,把廢紙一一展開,果不其然,《念奴嬌赤壁懷古》和《定風波》正在其中。 校服女生欣喜道:果然有必修四的詞! 那就沒錯了。 沈亦從柴火堆里爬起來,這才有功夫真正觀察一下蘇軾的廚房。 很奇怪。 蘇軾是一個喜歡研究美食的人,可這個廚房看起來荒荒涼涼,鍋灶上落了一層灰,顯然許久沒有使用過的樣子。 灶臺邊上的調料罐也空空蕩蕩,只有一個罐子里裝著一塊用草紙包著的黃糖。 沈亦盯著那塊黃糖看了半晌,勾起唇,將糖裝進自己的兜里。 你拿了什么?校服女生追上來好奇地問。 沒什么。 兩人走出院子的時候,王羲之還抱著沈亦的狗爬字欣賞,見到沈亦出來,激動地說:這位小友,字寫得好是有獎勵的,你想要什么? 行吧。 沈亦沒猶豫,對王羲之道:我想要一口鍋。 校服女生還以為她聽錯了,扒拉著沈亦的袖子:哥,你要鍋干什么???這時候肯定要通關秘籍呀! 沈亦也沒解釋,只是指著河面上的石橋囑咐她:你一會兒跟他們一起幫我把鍋架在橋上,記得多抱點柴火過來。 女生還沒搞明白狀況,沈亦就一溜煙跑了。 另一邊。 江衍坐在李清照的搖椅上曬太陽,小乳豬孫飛宇趴在他腳下,兩人在NPC公共頻道看到了沈亦要鍋的saocao作,完全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結果沒過一會兒,沈亦就扛著兩桶水來到了李清照的院門前。 他放下水,一本正經地對江衍道:清照姑娘,你要的水我幫你打來了。 江衍挑了下眉,上前打量他半晌,才道:那就謝過沈公子了。 還記得咱們的約定嗎?沈亦笑了下,我幫你打水,你欠我一個人情。 我想要一樣東西。 江衍瞇了瞇眼:什么? 沈亦指著已經回到豬圈的孫飛宇:五花rou,三斤就行。 孫飛宇:??? 第五章 經過這一番磨刀霍霍的cao作,孫飛宇終于明白沈亦找王羲之要一口鍋是用來干什么的了。 他的目光帶著一股買菜大媽遇上超市打折的欣喜,嚇得孫飛宇連忙躲進豬圈角落,瑟瑟發抖地沖著江衍豬哼哼。 衍哥!救我!作為一頭豬被玩家宰了,這也死的太冤了吧?! 江衍也愣了下。 這只豬還小,恐怕渾身的rou加起來也就三五斤。你如果要其他的東西,或許我還能想想辦法。 沈亦嘆了口氣,看向小豬的眼神滿是遺憾。 太可惜了,這種小乳豬做菜的味道才香啊。 我的確很需要一塊豬rou。沈亦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算了,我再想別的辦法吧。 正準備走,江衍還是叫住了他:等等。 我幫你想想辦法,你先在這里等著。 說完就徑直往屋里去。 豬圈里的小乳豬也連忙扒開圈門,跟上江衍的腳步,四條小腿邊蹬邊回頭看沈亦,眼神又怕又恨的。 進屋關了門,孫飛宇連忙跳上小板凳,帶著哭腔氣道:衍哥!你直接趕走他就好了,干嘛還要幫他??!這個人太殘忍了,簡直是十惡不赦的混蛋! 江衍瞥他一眼:沒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嗎? 孫飛宇:??? 如果我不幫他想辦法,他應該是做得出來偷豬這種事情的。江衍故意嚇唬他,拿出小刀,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讓我動手。 孫飛宇立刻豬毛倒豎:哥!哥你干什么? 總得割點rou吧。江衍瞇了瞇眼,手里把玩著小刀,他只是想要一塊豬rou,你想辦法。 孫飛宇立刻心領神會。 想要豬rou還不簡單! 游戲系統會開放各類道具兌換,只是在關卡內兌換物品會稍微貴一點。 孫飛宇立刻打開兌換界面,花費五個積分換了一塊成色完美的五花rou。 這五個積分的確有點rou疼。 他算了算,這趟NPC扮演行動總共能獲得二十積分,他和衍哥三七分,他也就拿到六分,現在直接花掉五個 算了,總比讓他真的割rou強。 五分鐘后。 江衍用竹籃提著一塊豬rou走出來,遞給仍在院門口等待了沈亦:看看這塊rou行不行? 這一條五花rou看起來至少四五斤,肥瘦相間,rou質軟嫩,是一塊不可多得的上好食材。 沈亦點點頭,也沒客氣,雖然好奇這么大一塊豬rou是哪來的,但也沒多問,抱著rou就走了。 石橋上的灶臺已經搭了起來。 王羲之很貼心,不僅給他一口鍋,還附贈了案板和一些常用的調味料。 校服女生就站在石橋旁等著,見到沈亦提著菜籃子過來,驚訝道:哥,你這是要做飯? 沈亦點點頭:清水有嗎? 有的。旁邊的水缸里盛滿了水,沈亦先起鍋燒水,然后把rou條洗凈切塊,放進鍋中焯水。 校服女生在旁邊看的一愣一愣的。 本來以為穿進語文書里進行無限流游戲這件事情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更離譜的是,有人在生死局游戲里悠閑做飯? 不過看沈亦做菜倒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他長得好看,切菜顛鍋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其他廚師做飯時那種煙熏火燎的油膩感,仿佛刀下的并不是五花rou,而是一塊精致的藝術品。 做菜時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睫毛微微垂著,白皙修長的手指在rou塊上摁壓敲打,像是在給rou做按摩似的。 校服女生大概明白那種名家做菜節目的收視率是從哪里來的了。 不論是他握刀的動作,還是顛勺拿鏟的動作,都熟練優雅,絲毫不拖泥帶水,利落好看。 不知看了多久,rou香終于傳過來了。 沈亦用從蘇軾廚房拿來的那塊黃糖融化上色,被切成麻將牌大小的五花rou塊上染上棕紅的糖色,草繩將其扎成田字形,柔嫩的表皮和層層分明的rou塊緊實地綁在一起,草繩的勒痕之下有香甜油嫩的汁水溢出,光是色澤已經讓人食指大動了。 不過這并不算完成。 沈亦用長筷將上好色的rou塊取出,整齊的碼放在竹篦上,又放在蒸籠上蒸。 沒一會兒,香甜的rou香味已經順著石橋散遍了兩岸。 從上了蒸鍋開始,兢兢業業走吵架劇情的兩個蘇軾NPC就開始心不在焉了,頻頻轉頭往沈亦的方向瞧。 這會兒干脆一起躲在樹后,邊看沈亦邊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討論些什么。 香味越來越濃,終于將其他NPC吸引過來。 柳永尋著rou香味,假意路過:這位小友,你怎么在這里生火做飯?鍋中蒸的何物? 沈亦看著眼睛就沒離開過鍋灶的柳永,笑道:這是一道蘇先生的名菜,東坡rou。 東坡rou???柳永咽了下口水,聽聞過卻從未嘗試過 那柳先生就留下來一同用飯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柳永笑嘻嘻地從身后拿出剛才一直藏著的小馬扎,乖巧坐等出鍋。 見柳永已經就位,辛棄疾也連忙沖了過來:柳兄!來此享用佳肴為何不叫上我?! 柳永裝模作樣:是沈小友邀請我來的。 對上辛棄疾悲憤且委屈的眼神,沈亦只好笑道:先生也請,馬上出鍋。 然后兩人一起排排坐等出鍋。 沒一會兒王羲之和王安石也過來了,這兩人顯然有備而來。 王安石抱著一大鍋白米飯,王羲之拿著一摞碗筷,隨意跟沈亦寒暄了兩句,變成四人排排坐。 終于,東坡rou出鍋了。 精致的小碟里一人一塊,方形的五花rou經過多道工序早就褪去了肥膩,rou質軟嫩又不失勁道,濃稠的醬汁滴落在紅褐色的表皮上,果凍般的rou塊每一次抖動都是一次誘惑。 鮮香、帶著絲微甜的rou香味撲面而來,口水先一步分泌,所有人都被這精致香嫩的東坡rou吸引住了。 辛棄疾吸溜了一下口水:可以吃了嗎? 沈亦往兩個蘇軾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錯,那兩人已經露出如狼似虎的饑餓表情了。 當然可以。沈亦把東坡rou分發給每個人,給校服女生也盛了一份,王安石還貼心地給大家都盛了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