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似乎還是有些共同的見解，這讓氣氛緩和了許多。

    顧明昌也看得出來江毓仁的目的，這才知道，原來岳父們對未來女婿的心思那么容易看透。

    “你和小楠的事，你家里是什么態度？”顧明昌對江毓仁的態度，全然不是妻子那樣，更是一個長輩的樣子。

    “實不相瞞，我父母現在還不是完全接受，不過，您放心，我會努力讓他們接受我們的事！”江毓仁道。

    顧明昌望著江毓仁，深深嘆了口氣，說：“我的女兒我清楚，那孩子的性格內向，什么話都是藏在心里的。她mama去世的早，家里的事也影響了她?！?/br>
    “每個人都會受到家庭環境的影響，只不過，在類似的環境里，不同的人反應不同。楠楠她，她的個性是很特別，卻是個很好的女孩子?！苯谷式又櫭鞑脑捳f。

    聽江毓仁這么說，顧明昌卻搖搖頭，說：“你能來見我，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們家的一些事了吧？”

    江毓仁點頭。

    “那你怎么看呢？”顧明昌問。

    “我想，能教育出楠楠這樣優秀女孩子的父母，一定是很善良的人，就是這樣?！苯谷实?，語氣沒有絲毫的猶豫。

    顧明昌淡淡笑了，卻說：“我不想小楠走上她mama的老路，你應該理解。眾口鑠金，人言可畏！”

    “我知道。您是為了過去的事耿耿于懷，可是，請您放心，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在楠楠身上?！?/br>
    顧明昌盯著江毓仁，沒說話。

    就在這時，江毓仁的電話突然響了。

    是梁冬打來的。

    “江協助，華盛化工廠發生氯氣泄漏，有好幾個工人中毒了——”梁冬說。

    “什么時候的事？”江毓仁忙問。

    “剛剛，公安消防和醫院急救車都趕過去了。您在哪里，我給小劉打電話去接您？”梁冬道。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過去。哦，周負責人那里，你們也打電話說一下，他在省城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等我到現場了再和他聯系?！苯谷实?。

    “好的，我知道了?！绷憾f完，就立刻掛斷了電話。

    “叔叔，對不起，華盛化工廠出了事故，我得趕緊過去！”江毓仁掛斷電話，忙跟顧明昌解釋道。

    “啊，沒事沒事，你趕緊過去?！鳖櫭鞑惨黄鹌鹕?，在江毓仁快步去門口衣帽架上取大衣的時候，顧明昌走到廚房門口。

    “小楠，小江有事要走了，你趕緊下去送一下?！鳖櫭鞑龑ε畠旱?。

    顧曉楠一驚，扔下手里的菜，快步出了廚房。

    “華盛化工廠出事了，周負責人去省里學習了，我得趕緊過去?！苯谷蚀┖靡路?，系上圍巾，對顧曉楠說。

    第246章 女婿走了

    “那你趕緊去吧，開車小心點！”顧曉楠忙說。

    “叔叔阿姨，對不起！”江毓仁對顧明昌夫婦道。

    “別這么說，趕緊去吧！”李慧珍說道。

    于是，顧曉楠披上外套換上靴子，跟江毓仁一起出了門。

    看著家門關上，李慧珍對丈夫道：“其實，他們兩個很合適，你沒發現嗎？”

    顧明昌嘆了口氣，沒說話。

    顧曉楠送江毓仁上了車，叮囑他一路小心，江毓仁心中著急，也沒說話，就發動了車子離開。

    等到顧曉楠回到家里，才跟父親說：“爸，對不起，他工作太忙了——”

    “沒事的，沒有什么對不起的?！鳖櫭鞑?。

    “唉，女婿走了，我們——”李慧珍嘆道，“就剩下我們三個了，時間還早，等會再做飯吧！”

    顧曉楠去洗了手，坐到沙發上。

    “爸，您覺得他怎么樣？”顧曉楠忐忑地問。

    父親微笑著點點頭，道：“很不錯的年輕人，比我想象的好?！?/br>
    顧曉楠不解，繼母卻笑著說：“你爸沒想過自己的女婿是城委協助，所以有點落差?！?/br>
    “其實，他真的很好?！鳖檿蚤?。

    “嗯，看得出來！”父親說，然后，對繼母道：“我和小楠有幾句話說?！?/br>
    李慧珍看看丈夫，道：“好好好，我去把米飯蒸上?！闭f罷，就去了廚房，關了門。

    “你真的想要嫁給他嗎？”父親問顧曉楠，顧曉楠點頭。

    “可是他們家不同意?！备赣H道。

    “我知道?！?/br>
    父親望著顧曉楠，沉默了許久，才說：“小楠，爸爸從來都不干涉你的事，婚姻大事，最主要的是你們兩個人的感覺，所以，我也不會干涉你?！?/br>
    顧曉楠望著父親。

    “爸爸看得出來他是很喜歡你的，可是，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更加不是談戀愛可以代替的。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家庭，他是什么樣的地位，和他結婚，你要面臨多大的壓力？爸爸不想你受傷，情愿你找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平平靜靜的過一生?！备赣H說。

    顧曉楠卻說：“我愛他，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他?！?/br>
    父親嘆了口氣，沉默良久，才說：“你知道當初你mama為什么會被別人那么傳說嗎？”

    母親的事，一直是家里的禁忌，顧曉楠不曾想，父親竟在此時提了出來，訝異地望著爸爸。

    那個時候，顧曉楠還年紀小，上初二。她也不懂為什么一夜之間母親成為了親戚鄰居茶余飯后的談資，就連她在學校里都要被同學笑話。

    從小到大，顧曉楠的學習成績在全年級都是拔尖的，加上她性格很靜很乖，老師同學都喜歡，唯一的問題就是她不怎么和同學交流，一直沒什么朋友或者能玩到一起的同學。母親這件事發生后，本班的同學還好，沒什么人笑話她，可是別班的不一樣，有人甚至在她常走的路上等著，用很不好聽的語言說她和她mama。那陣子，顧曉楠因為這些事和別的同學打過架，她不能忍受別人那么說她的mama。甚至有一次在放學路上聽到院子里的幾個阿姨也在那樣說她mama，她直接沖上去拿著書包就打。因為這些事，往日那個乖巧聽話的顧曉楠，頓時改變了形象。好在她的學習成績一直沒有大的波動，代課老師和班主任也沒有教訓她，只是讓她多花點精力在學習上面，大人的事小孩管不了。本來就不怎么合群的顧曉楠，經過這些事之后，越發變得孤僻，很少和人說話，在學校里除了埋頭做功課之外，幾乎什么都不做。

    顧曉楠記得，那些日子回到家里之后，家里的氣氛也很不好，父母兩個人都不說話，特別是母親。要是父親晚回來，母親連飯都不給顧曉楠做，只是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坐著。顧曉楠想問問他們，別人說的是不是真的，mama是不是和別的男人有關系，可是她從來都沒有開口問過。初中生了，隱約也知道“和別的男人有關系”是什么意思。

    自從那件事之后，本來就體弱的母親經常生病，臥床不起，結果，兩年之后，顧曉楠剛剛上高一，母親終于撒手人寰。

    母親的事，一直都是顧曉楠和爸爸之間的禁忌話題。

    死者為大，加上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說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這個世上，總是不缺乏八卦，即便是在那個年代，八卦類的信息量還是很大的。顧曉楠和父親總算是過上了清凈的生活。

    盡管母親有那么多的傳言，作為女兒的顧曉楠，在內心里恨著母親卻又處處維護母親，在長輩面前也是如此，如同一只桀驁不馴的小獅子一樣為了母親的榮譽而和別人吵架甚至動手。當初，因為叔叔家的堂妹和顧曉楠玩耍時笑話了顧曉楠的母親，被顧曉楠當場一個耳光扇過去，最后的結果，當然是顧曉楠被嬸嬸好好罵了一通。

    不管母親做過什么，不管別人怎么看待母親，在孩子的心里，母親的形象總是那么高大和不容侵犯。

    顧曉楠以為，父親也會和她一樣為了母親的去世而傷心，可是，父女兩個生活了一年之后，父親再婚了，娶回了這個名叫李慧珍的女人，還帶著一個小女孩。對于父親的選擇，顧曉楠根本不能理解，因為這個緣故，父女兩個關系很不好。

    后來長大了，上大學了，顧曉楠開始慢慢回想這過去的種種，過年回家時，繼母天天給她變換花樣做好吃的，離家的時候還要給她帶東西。繼母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很好很難得了?？墒?，每每看著父親對繼母帶來的那個女兒好，顧曉楠就覺得心里難受的不行。因為感覺不到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性，顧曉楠和父親的關系越來越差，以至于她后來到了柳城工作，也極少回家。

    此時此刻，因為江毓仁的到來，父女二人首次進入她母親的這個話題。

    “你mama是咱們郾城有名的音樂老師，那一年，市一中缺音樂老師，就把你mama調過去了，除了正常的教課之外，還給市一中的學生藝術團做輔導老師。當年市一中藝術團經常在市里省里演出，就在那個時候，你mama認識了那個人——”父親幽幽地說。

    第247章 爸對不起

    “那個人？您說的是誰？”顧曉楠問。

    “當時咱們市里主管教育的副負責人！”父親道。

    顧曉楠驚呆了，她開始回想當年聽到的那些傳言，那些語言描述，那些情景，竟然和她自己被謠言包圍的時候那么相近！

    她呆呆地盯著父親，可是父親那張蒼老的臉上，很是平靜，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都經歷了同樣的事，父親的心里——他要是知道的話——那種痛苦肯定是難以言語的！

    顧曉楠突然覺得，自己對父親的傷害比想象中的要深許多！

    “爸，對不起，對不起！”顧曉楠拉著父親的手，低頭不停地道歉。

    “孩子——”父親長嘆了一聲。

    顧曉楠低著頭，只是不停地流淚。

    她對父親是有怨言，她不想父親對繼母比對母親還好，不想繼母取代母親的位置?？墒?，她極少站在父親的立場去看待整件事，父親應該是很痛苦的，不是嗎？而自己，竟讓父親又經歷了那么一次，經歷了讓人淪為談資的一次。事到如今，她更該體諒的人是父親，不是嗎？

    “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备赣H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

    顧曉楠止住哭泣，望著父親，問：“那，我mama那個，都是假的，是不是？”

    父親點頭。

    “你mama長的太漂亮了，”父親笑了下，說，“漂亮的女人，又是音樂老師，唱歌也很好聽，總是會有很多的傳言的。我記得她懷著你的時候，就經常給你唱歌聽，你小姑還說，聽著那么美的歌聲成長的孩子，一定也是很漂亮的?！备赣H說著，眉眼之間難以掩飾的驕傲和喜悅。

    顧曉楠望著父親，靜靜聽著。

    “你mama當時調到市一中之后，就認識了那個副負責人。當時發生了什么，我一直都不清楚，傳言四起，我和你mama那個時候也吵過很多次。直到后來，事情實在傳的厲害，你mama就從市一中又回來了。當時，她根本沒和我解釋那件事，到了她快不行的時候，才跟我說了出來。她說她從來沒有和那個人有那種關系，我知道她那么說，是想讓我安心。其實，我并不相信她！對不起，小楠，爸爸不是個圣人！”顧明昌說著，望著女兒。

    顧曉楠也理解父親的想法，身為丈夫，當事情傳成那個樣子的時候，有幾個男人會選擇相信？

    她搖搖頭，沒說話。

    頓了片刻，顧曉楠才問：“您不是說那些都是假的嗎？怎么——”

    “是的，我一直都沒有相信她，現在想起來，我真的很對不起她，在那個時候，唯一可以支持她的人就是我，而我卻——”父親臉上的表情痛苦無比。

    “爸，您別傷心了，事情都過去了，mama她不會，不會計較的?！鳖檿蚤獎竦?。

    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是她自己被人冤枉，肯定希望江毓仁會堅定支持她相信她，要是連江毓仁都不相信她了，那么她還有什么力量應對外界的一切？

    顧曉楠想到此，心里為母親流淚，為自己當時小孩子的行為對母親的傷害而愧疚不已。

    如果說是外界的謠言讓母親陷入了困境，那么，是顧曉楠和她父親的不理解讓母親最終走向了死亡之路。

    再怎么覺得對不起母親，已經太晚了！

    “她臨走前跟我說清楚了那件事，她說，她不會做任何傷害咱們這個家庭的事，她不想在你心里做個壞mama?！鳖櫭鞑鳒I道。

    這是mama去世之后，顧曉楠第二次看見父親哭。第一次是在醫院的那個下午，當顧曉楠被姑姑從學校接到醫院時，從病房的門縫里看見父親拉著母親的手流淚。自從那次之后，父親再也沒有落過淚，而今天——

    顧曉楠想起那個下午，她趕到醫院的時候，mama已經沒了呼吸，永遠閉上了眼睛。這么多年以來，她總是會想起那個情形，那么美麗的母親，即便是到了最后的一刻，也如女神一樣的完美！

    此時此刻，聽到這么多往事，顧曉楠的心里，說不出的難受，也有種說不出的高興。mama是清白的，mama沒有做過傷害這個家庭的事！為什么她要受到那樣不公平的待遇？受到別人的指責？

    “孩子，我跟你說這些，是不想你經歷你mama一樣的事，爸爸擔心你和他結婚之后，會發生更加可怕的事。如果那樣的話，我怎么跟你mama交代？”顧明昌苦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