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望著他。

    “人不是總會害怕自己的身后出現什么嗎，我走在你后面，你就不用怕了，前面的路，你看的見?！彼f。

    近在咫尺，她卻依舊感覺他是距離自己很遠的人，盡管他如此體貼。

    心里的波浪一層又一層將她淹沒，雙腳踩著的也不再是石子路，倒像是云朵了。

    “你好像不是學音樂的吧？”他邊走邊問。

    “小的時候學過一點，只能教教小孩子?！彼f。

    他也沒再問，就繼續這樣走著。

    “其實，我們柳城很美的，您住一段時間就知道了?！彼偹闶钦业搅艘痪湓捄退f，因為她在來南湖的路上就聽曹文康說了今天陪負責人來此的緣由。

    “嗯，是挺美的?！彼f。

    接下來，她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哦，你會下棋嗎？”他突然問。

    她停下腳步，醉月樓就在眼前，她也不能這樣沒禮貌地讓負責人跟著自己。

    “您指的是什么棋？”她問。

    “圍棋，會嗎？”話說出來，他才覺得有點不對，怎么能這樣問呢？

    她笑的有點難為情，答道：“那個太復雜，我學不會?！?/br>
    他“哦”了一聲，便抬步往樓里走。

    看著他的背影，她咬咬唇，跟了上去。

    “五子棋的話——”她跟在他身后說，他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望著她。

    天，她怎么可以說陪著他下五子棋呢？這么幼稚的游戲？

    “啊，我說錯了，說錯了?！彼s緊彌補。

    他背著手，微微點頭，說：“現在時間還早，別人都在玩牌，不如你陪我下會棋，就五子棋好了?！?/br>
    她還來不及驚詫，他就已經大步走進樓里了。

    不會吧，他竟然說——

    他拿起廳里的電話打了出去，沒過一會兒，就有服務員拿了一盒圍棋過來，還把棋盤也找了出來給負責人擺在小方幾上，連擺椅子的機會都沒有留給顧曉楠。

    “坐?！彼f。

    她笑了下，選了個位置坐下來，他便坐在她對面。

    他們坐在醉月樓一樓的廳里，門窗都大開著，晚風呼呼來呼呼去，好不涼爽，而且還能清楚地聽到那邊曹文康他們打麻將的聲音?；蛟S是因為領導不在了，大家都放開了，聲音也就大了，不像之前江毓仁在的時候那么安靜。

    “誰先來？”他問。

    顧曉楠看了一眼棋盒，蓋子都沒打開。

    “我們隨便拿，誰拿到黑子誰先走，可以嗎？”她說。

    他點頭，伸手示意她先。

    結果，是他拿到了黑子。

    落下子，江毓仁暗笑自己竟然會做這么幼稚的事，大晚上的在這里玩小孩子的游戲。是的，在他的眼里，五子棋完全是小孩子的游戲，那么簡單，他根本不屑于玩的。今晚卻——難道是因為太無聊了？

    抬眼看了下坐在對面的人，竟是那么嚴肅的樣子，他不禁咳嗽了一聲。

    “您是不是著涼了？要不要我把門關一下？”她記得他今晚已經咳嗽好幾次了，便這么問。

    “??？哦，沒事，就是嗓子有點干?！彼f。

    “您先稍等我一下?！彼f完，便立即起身找茶葉和茶杯，給他泡了杯茶。

    她也不認識這里抽屜里放的是什么茶葉，心想著在這地方總不會放劣質茶，也就那么做了。

    他說了聲“謝謝”，便坐正身子開始下棋。

    她在心里悔的不得了，看他這樣子絕對是高手，自己怎么還不自量力和他下棋，而且還是這種棋！

    不行不行，不能這樣想，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要不然才是對不起人家呢！

    她深深呼吸幾下，端正了坐姿，開始認真下起來。

    “日本人和我們下五子棋的規矩有些不同?！彼蝗徽f。

    他抬眼望著她，“哦”了一聲，又問：“有什么不同？”

    “連到三顆子的時候，要通知對方一聲‘三連’，因為到四顆子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不知道我們華夏古代是不是也有同樣的規矩?！彼J真地說。

    他沒想到這么簡單的一個游戲，竟然還有這樣的規矩。

    “呃，這樣比較好一點?！彼f。

    她對他笑了，就聽他說了聲“三連”，她趕緊提子應對。

    就在她低頭俯身的時候，有幾縷頭發從脖子后垂到前面來，他注意到了。

    黑黑的頭發貼在深藍色的牛仔短袖上，真是沒什么太大的區別。她落子抬頭，同樣烏黑的眼珠望著他，他的心不禁一震。

    第16章 小丫頭挺厲害

    “你從哪里知道的這些？”他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很隨意地問。

    “電視上看的?！彼f。

    其實那是她很愛看的一個大河劇，也是唯一看過的一部大河劇，名叫《篤姬》，宮尾登美子的作品。而這樣下五子棋的場景，也是那部電視劇里出現了很多次的。

    這樣的巧合，不禁讓她心頭一陣喜悅。

    他又“哦”了一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她也不愿再透露更多，不想讓他知道太多她想的事情。

    她記得，在那部電視劇里，女主角篤姬就是用這種和丈夫下五子棋的機會慢慢走進他的世界，進而成就兩人生死不渝的愛情的。顧曉楠也是渴望這樣的愛情，可是她不能告訴他這樣一個無關的人。

    是的，無關的人。

    江毓仁滿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讓她敗下陣，卻不曾想棋子占了半個棋盤，兩人都沒有一次分出勝負的。好像不管誰領先一步，另一方很快就可以將局勢轉變過來。

    他端起茶杯喝茶，視線掠過杯子邊緣望向她——

    她很認真，從頭開始就很認真。

    這么久都不能分出勝負，他也不得不認真起來。

    棋子占滿了四分之三的棋盤，輪到他落子了。

    終于找到一個位置放下去，頭還沒抬起來，就聽她說：“對不起，江負責人，我贏了！”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她。

    她的臉上綻放著興奮的笑容，極為有自信地將白字落下去。

    江毓仁順著她落子的位置看去，果然——

    “好，好，不錯，不錯?！彼唤氖?，笑道，“小丫頭挺厲害的嘛！”

    她愣了下，低聲說了句“哪里是小丫頭了”。

    以為他沒聽見，卻清晰地聽見了他輕松的笑聲。

    “好，我們繼續下?！彼f，然后開始撿棋子。

    棋盤上，白字黑子交錯密布，盡管他們都很注意地避開對方，卻還是難免會碰到彼此的手。每次一碰到，她就趕緊將手縮回去，對他抱歉地笑一笑，他卻好像很平靜，根本不會在意。

    “這次你先?！闭砗昧似灞P，他說。

    她也沒有再推辭，便取出黑子，在棋盤上面落下去。

    兩人一來一回，難分高下，誰都不由得認真起來，就連空氣都有些緊繃。

    “你還喜歡看電視??？”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時讓空氣柔軟了些。

    “啊，是，平時沒事干的時候看看?！彼鸬?。

    他點點頭，好像想要將這個話題持續下去。

    “你也看韓劇什么的？好像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看那個?！彼f。

    “偶爾看看，就是感覺劇情不好又拖沓，不太喜歡?！彼f。

    他看著她，她又趕緊說：“韓劇的俊男美女還是值得看看的?！?/br>
    他點點頭。

    “您，您平時休息的時候都做什么？”她覺得人家問自己了，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禮貌地問一下，話出口了，卻又后悔了。

    剛想跟他道歉，卻聽他說：“在家里睡覺，或者出去打打球，或者在家玩玩游戲什么的?！彼舸舻赝?，很意外聽到這樣的話。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下，說：“很無趣，是吧？”

    氣氛，好像就在這不經意之間慢慢的變了，變得舒服了起來。

    “還好吧，其實我也很無趣的，平時不上班就上網，很宅的?！彼f。

    兩個人同時抬頭看著彼此，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怎么就說起這些來了？

    他淡淡笑了下，咳嗽了一聲，說：“該你了?！?/br>
    她“哦”了一聲，趕緊將注意力集中在棋局上。

    這樣的聊天，讓她恍惚間有種戀愛的感覺，就是兩個人剛開始認識準備交往時的感覺，可是，她和他，顯然不會是那樣的情況。

    一定是哪里不對勁了，一定是。

    她這么想著，心情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有一會兒甚至連自己該往哪里落子都搞不清。

    他看她猶豫不決，也不說話就起身了，端著自己的茶杯添上水，又給她找了個杯子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謝謝，謝謝您?！彼s忙說。

    他沒接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她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