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半晌后,天地安靜。 宗主立于尸山血海之上,對季遠溪投去淡淡一眼,道:遠溪,你走吧,什么時候想解釋了再回衍月宗找我。 我現在就回去,現在就同您回去!什么解釋我都會告訴您! 宗主微微一愣,復而道:真的? 季遠溪躊躇著開口:但我想帶他一起回去。 宗主擰眉,這不行。 宗主大人,他不會做什么的!您也知道他是誰了,他之前就和您見過面,待在衍月宗里,不也什么都沒做么! 遠溪,這實在 季遠溪放下顧厭,跑到宗主身前跪下,抬頭滿目祈求:求您了。 宗主蒼老的眼凝視季遠溪,似乎想從他眼底深處看出些什么,良久后他長嘆一聲,道:好吧,本座就答應你這一回,下不為例。 季遠溪跪伏,深深磕了個頭,謝謝您 幾日后,衍月宗。 季遠溪同宗主一五一十的什么都交代了,他一句話都沒有隱瞞,甚至連他不是原主本人這個絕不能說的秘密都告知了。 他想,宗主愿意手上沾血也要護著他,雖然護的人其實是原主,但他也沒有必要繼續隱瞞下去了,否則的話,實在愧對宗主一番苦心。 季遠溪做好了被處罰的準備,誰知宗主不過淡淡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季遠溪:? 宗主如往常那般摸著胡子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季遠溪:宗主,您您不說點什么嗎? 你想聽什么? 責怪,辱罵,處罰,什么都行,畢竟是我欺騙您在先。 不必了。處罰一事,本座得好好想想。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本座殺的那些人,定又會算在他頭上了。 宗主煩躁地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等本座想好后再喚你前來。 是。 季遠溪把顧厭藏在霽月峰山腰間一處隱蔽客房,不準外人打擾,自己也不出去,整日在屋里打坐修煉,靜靜等候顧厭醒來。 季遠溪等了半個月,終是等到了。 顧貓貓,你醒啦?季遠溪拿水過去,要不要喝點水? 喝。 見顧厭一飲而盡,季遠溪微微一笑,道:你看,我說過吧,你醒后肯定能看見我的。 嗯。顧厭黑瞳微動,遠溪,我好高興。 有這么高興嗎? 嗯。 顧厭把人攬入懷中,正欲開口,忽然一只黃色小鳥撲騰著飛到他頭上,用尖細的喙啄了他一下。 蹙眉把小鳳凰抓到手里,顧厭道:膽子挺肥? 小鳳凰金色的瞳眨了下,扇了下翅膀,張嘴叫道:爹! 季遠溪:? 小鳳凰掙扎著從顧厭手中逃生,圍繞著他頭頂飛,不停叫著:爹!爹!爹!爹!爹! 季遠溪:??? 金焰紅羽凰?顧厭問。 季遠溪面無表情地抓住小鳳凰,拎著它的翅膀從窗外扔了出去,道:不是,不認識。不過是一只不知道從哪里飛進來的小鳥罷了。 第56章 小鳳凰不甘不愿的被扔出去, 叫的聲音更大了,季遠溪怕引來人,臉色一黑, 索性給它下了個禁言術。 小鳳凰委委屈屈的落在窗沿上,用喙戳了幾下窗戶想要進來, 一雙金色瞳孔里透漏著懵懂無知,其中揉雜著被扔出去的傷心和不解。 顧厭笑道:遠溪, 要不放它進來吧。 不行。季遠溪道:給讓它長點記性,否則以后還會亂叫。 顧厭問:那他叫你什么? 季遠溪: 頓了一下后他嘴硬道:也叫我爹怎么能見誰都叫爹呢?爹只能叫一個人的好不好。 顧厭若有所思睨了委屈巴巴的小鳳凰一眼, 沒有拆穿季遠溪, 只是問:它叫什么名字? 阿焰。 我的名字? 不是,是另一個字。 季遠溪解釋了,顧厭彎了彎唇,笑道:那以后每次聽你叫它,我都會覺得你是在叫我。遠溪, 我好高興。 你怎么什么事都高興啊。 遠溪, 你還帶我來了衍月宗,我更高興了。 別高興的太早了, 這里可是衍月宗,好歹第一宗門,危險的要命, 你尊重它一點。季遠溪板起臉深沉道:你萬一將魔氣泄露出去的話, 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到時候你會被抓起來,懸掛著每日被人鞭打,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顧厭不在意地一笑:這里也是霽月峰。霽月峰是你的地盤,又何談危險一詞? 季遠溪微微一愣。 這個男人,竟然說出了十年前那個夢境里相仿的話。 他的貓貓, 說話就是那么動聽。 嗚嗚,顧貓貓季遠溪撲了過去,這次沒有如同夢里那般被推開,而是被眼前人臉帶蠱惑人心的笑給抱住了。 小鳳凰探頭探腦的朝里張望,驀然飛過來一只鷹狀的大鳥,翅膀一抖勾喙把小鳳凰銜走了。 這只大鳥季遠溪從未見過,當下心神一顫,幾步過去打開窗戶,焦急到徑直跳了出去:阿焰!阿焰!喂,你快放開阿焰! 大鳥飛的極快,季遠溪追了許久才追上,他用靈力化為繩索囚住大鳥翅膀,大鳥往下栽倒在地,撲騰著掙扎著。 季遠溪從它嘴下奪過小鳳凰,小鳳凰瑟瑟往季遠溪手里鉆,金瞳墜滿恐懼,似乎是被嚇的厲害。 阿焰,沒事了,這只大鳥真可惡,等會我把它燉了做成鳥湯給你喝。 季遠溪視線鎖在大鳥身上,心下不禁生疑。 霽月峰無人養鷹,怎么會出現一只從未見過的老鷹? 小鷹,小鷹,終于找到你了,你亂跑什么?等會被哥哥發現,我又要挨訓了。 一名清俊的少年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慌慌張張抱起老鷹,不停沖季遠溪道歉:仙長,對不起,是我沒看好它,讓他沖撞到了您!我一定會好好教訓它的,還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季遠溪一根指頭揉著小鳳凰的頭道:是得好好教訓它,不聽主人指揮隨意亂叼東西,萬一無意中吃了別人豢養的靈寵怎么辦? 是是是,仙長說的是!少年彎腰鞠躬的幅度更大了,是我看管不力,我哥也會罵我的,可我如今還要回去等過兩日我再帶著我哥來同您道歉! 季遠溪想到貓咪,問:這大鳥你叫它小鷹,它該不會其實就是一只老鷹吧? 少年道:是的,它的確是只老鷹。 季遠溪: 居然還真是。 好像這本書里大佬養的靈寵,一向都是這樣平平無奇,甚至連名字也取的一樣平平無奇。從身邊跟著的靈寵上,根本無法看出靈寵主人其實是個誰都惹不起的大佬。 看來將金焰紅羽凰作為靈寵的他,是不是沒有成為大佬的希望了? 季遠溪不知書里哪位大佬養的老鷹,下意識問:你哥哥如今在哪里? 在北鸞峰。少年答道,我哥想讓北鸞尊者收我為徒,所以就帶著我來了仙長您的宗門。 北鸞峰?景鈺? 近百年才收下紀慎一個徒弟,大佬是有何等自信覺得景鈺會收他弟弟為徒? 季遠溪難免心生好奇:我可以跟你過去看一看么?我有個朋友正好是北鸞尊者的徒弟,說不定以后你們就是師兄弟了。 真的嗎?少年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仙長,那我們一起過去吧! 顧厭見季遠溪許久未歸,在他身旁現身:遠溪,何事? 我要去北鸞峰一趟,你去么? 好。 通往北鸞峰的路極其艱難。 北鸞尊者不喜人打擾,整個北鸞峰環繞著一層看不見的結界,無法御劍徑直落于峰頂,也無法像別峰那般隨意自大路進出,所有能通往北鸞峰主峰的路皆被封死了。 想要見到這位衍月宗冷漠寡言的北鸞尊者,方法有其三。 一是在收徒大典或者其他非他出席不可的場合;二是宗主傳喚,借由宗主面子能見他到一面;三是通過一條極其險惡的羊腸小道,繞著險峻山勢攀登懸崖而上。 少年便是帶著季遠溪來到這條小路前。 青翠欲滴的草木清香鉆入鼻腔,穿過幽深小道,路開始變得不好走起來。 踏上只能通行一人的狹窄小路,少年在前方帶路,顧厭在季遠溪身后護著,季遠溪問:秦非旸,你方才上去花了多久時間? 兩個多時辰吧。秦非旸并未回頭,專心看著腳下道,不過我剛才下來的時候就快很多,可能是第一次上去時不太熟練。 你哥哥也是走的這條路上去的? 是的,哥哥說拜師要有誠意。 大佬就是大佬,這般不拘小節。 兩個時辰就是四個小時,一想到要在這極其難走的路上行走四個小時,身旁還是毫無遮攔隨時會掉下去的懸崖深淵,季遠溪的心止不住的稍稍發顫。 霽月尊者,路上石子多,當心腳滑。秦非旸在前方道:一回生二回熟,我這次上來速度就快很多了,我覺得我們花上一個時辰就能走到峰頂。 嗯。 許是秦非旸的聲音讓他分了心,季遠溪一個不留神踢到腳下一顆小石頭。那石子滾動著墜入深淵,靜靜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不知這深淵究竟有多深。 季遠溪的腳步一下子滯住了。 顧厭在他識海中道:遠溪,有我在,莫要怕。況且你如今很強,不是么? 季遠溪輕聲道:我雖然就算掉下去也能用修為上來,但我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上一世的觀念太根深蒂固了,總覺著在面對天險的時候還是一個無力抗衡的菜雞。 掉下去就會變成rou餅,這個想法驅之不散。 對季遠溪如今境界修為來說,走這條小路不在話下,但對那些初入仙門剛剛踏上修仙路途的仙家子弟,這條路則是擺在他們面前一道跨越不了的鴻溝。 這條路,隔絕了衍月宗大部分想要私下里和景鈺交流,企圖通過軟磨硬纏成為北鸞尊者徒弟的人。 季遠溪不禁想,當初景鈺收紀慎為徒的時候,他也如今日自己這般,一步一步的踏著碎石走上去的嗎? 紀慎那個帶些傻氣的耿直性格,定不會用修為靈力護體,會傻傻的只憑一雙腳,慢慢地扶著巖壁往上走。 或許景鈺就是在三次選拔中看上他這般耿直的性子,才愿意收他為徒的吧。 越往上走就越陡峭,季遠溪不敢看旁邊,雙眼微微瞇起,只留一條出縫暗戳戳地盯著腳下的路看。 有蒼涼的鳥叫在上方想起,翅膀鼓動帶起的獵獵風聲刺激著耳膜,那鳥在上空盤旋,頗有過來攻的意味。 秦非旸喚了一聲,靜候在他肩上的老鷹長鳴一聲,飛撲過去和那鳥卷在一起,不多會那鳥不敵其勢,在空中旋轉著無力地跌落進深不見底的黑暗里。 小心些,上面這種想拿我們當食物的鳥很多。秦非旸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嗯。季遠溪應了一聲。 有老鷹護著,有驚無險終是來到峰頂。 沒走幾步,老遠就看到紀慎甩著長長的銀色馬尾跑了過來:季兄弟,我收到你要過來的消息了,本以為你會晚一點,沒想到這么快就上來了!嗚嗚,我可想死你了!還以為要好幾年都不能和你見面了! 季遠溪沒料到他直接一個人rou沖撞撲到懷里,腳下沒站穩差點被撲倒在地。 穩了下身形,季遠溪正欲伸手回抱過去,余光觸到顧厭冷冷的視線,又下意識把手垂了下去,還好有人帶路,不然也不能這么快上來,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來北鸞峰。 是啊我都快無聊死了,這里幾乎都沒人來,師尊我也不是能每天都見到的,整日和那道童大眼瞪小眼,我覺得我差不多也就是個守峰的道童吧! 紀慎叨叨半晌終是留意到顧厭,仿佛沒看見投來的威脅視線一樣,興奮道:季兄弟的師的朋友,你怎么也一起過來了!你之前不是說要和季兄弟在外游玩么??? 顧厭懶的看他了:想過來,就過來了。 紀慎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那你可要小心一點,這里留意到一旁的少年,紀慎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換成一句:希望你在衍月宗能玩的開心! 顧厭:嗯。 紀慎拉著季遠溪的手,用眼神示意秦非旸跟上,我們得過去了,師尊那邊還等著呢。 北鸞峰鮮少有人來,會客的地方卻相反的占地極大,紀慎帶他們進去,大廳里有三人,景鈺和一個陌生面容似乎身份是少年哥哥的人,另一人,竟是季遠溪意想不到的晏千秋。 千秋,你怎么在這里?季遠溪又驚又喜。 晏千秋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見季遠溪來,于瞬間整理好臉上表情,露出一個常見的神秘笑容道:遠溪,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