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第一仵作 第3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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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外,葉白汀垂眉而立,緩緩闔了眸。 他今日再次進宮,一是為了破案,二是總算得了機會,越皇后總問起他,他便進宮請安,早前一直和仇疑青在一起,后來仇疑青被禁衛軍請走,再也不見,他心想急事緊要,便想過來求人幫忙留句話,說自己先走,不成想就聽到了這些…… 卻并沒有很意外。 他其實早有猜測,仇疑青和宇安帝感情明顯不一般,仇疑青和他提起宇安帝時,也并沒有遮掩,直接說是幼時玩伴,好友,與宇安帝恰巧偶遇的那一日,宇安帝也未在他面前過于提防警惕,更多是好奇想了解,明顯二人早就溝通過,遂對他的態度很自然。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幾乎從幼年到少年的整個時期,都在皇家寺廟長大,也所有人都知道,平樂長公主也在這里,仇疑青又和宇安帝交好,說是幼時玩伴,相處模式默契自然,像多年好友,除了那個時候結下的友誼,還能是什么時候? 別的年紀里,根本沒時間,也來不及,宇安帝被接回病重的先帝身邊,群狼環伺,如履薄冰,仇疑青化名安將軍,去往邊關,九死一生…… 仇疑青的身世,早就向他敞開了,只是沒有親口說而已。 葉白汀只知長公主病逝,發生在宇安帝被接回先帝身邊之前,卻不知當時因果,是意外,還是有什么難過的經歷,仇疑青不主動說,他便也沒問,他只希望過往傷痛能撫平,若是不被碰觸能舒服些,他便不去碰觸。 這次的流言實在詭異,看這架式,像是一夜之間,傳的到處都是,不可能沒人cao縱……三皇子傷養好了?又能出來折騰了? 葉白汀根本不做它想,幾乎立刻斷定,他們的方向沒有錯,本次命案,一定與三皇子有關! 就是因為有關系,三皇子知他們辦案能力,擔心被查出來,一些東西會暴露,這才迫不及待想攪渾水,扔出似是而非的信息,引導流言走向,轉移人們的注意力,逼迫他們不得不小心應對…… 接下來,要怎么做呢? 葉白汀蹙眉,查案之事,非一朝一夕,這幾日不管仇疑青還是申姜,包括他自己,都沒有放松,時時忙碌,可信息獲知需要時間,線索發現需要時間,前方的路不知道還要走多長,若是耽擱久了,流言再次擴大怎么辦? 心思不停轉時,仇疑青已經出來了。 “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葉白汀回頭,看到了仇疑青的臉。 與想象中不同,仇疑青站姿情緒都有些許緊繃,臉上卻不見太多掩不住的怒色,融著陽光的眼眸里有墨色沉浮,看起來就像……深藏于山野的猛獸被什么東西勾起了興趣,決定下山,卻沒有忘記一個好獵手應有的姿態,要低調謹慎,務必看準了,再給予致命一擊! “在想……”葉白汀頓了一瞬才回神,“在想本次案件和以往相比,略有些難查,需要更豐富復雜的信息量,若我們不能很快結案,風聲越來越大了怎么辦?!?/br> “大了,豈不是正好?” “嗯?” “今日的質疑越多,討論的越瘋狂,待到日后真像大白,震撼也就越多,自此之后,也不會有人忘記我娘了?!?/br> 仇疑青聲音微慢,眸底幽深:“她合該被世人記住?!?/br> 葉白汀心下一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就不怕,案子總也破不了,反倒更讓你憂心?” 這男人大約想玩一場豪賭,不僅不做危機應對,甚至還要推波助瀾,幫對方壯大聲勢,只要他們猜測的方向沒錯,只要這個案子順利破了,當下必會翻盤,所有口碑逆轉,收益當然倍增,可萬一出了意外呢? “若是一切不如預期,拖的久了,長公主豈不是污名難清?” 仇疑青卻按了下他的頭,輕輕的,笑聲融在夏風里:“有你,有我,什么案子破不了?” 葉白汀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笑,招搖耀眼,自信洋溢,渾身都好像散發著光芒,對比和宇安帝聊起的過往…… 他不禁想,仇疑青少年時是個什么樣子? 宇安帝說,長公主為他cao碎了心,仇疑青小時候是不是有點不聽話,是個精力旺盛的淘氣孩子?少年時膽子也特別大,什么都敢做,認為世界就在他掌心,他無處不能去,無事不能做,他無所不能? 每個中二少年都是可愛的,葉白汀很想看看那個歲月中的仇疑青是個什么樣子……可惜沒有機會。 “倒也是?!?/br> 他垂眉淺笑:“我們在一處,什么案子破不了?” 仇疑青拉著他往前:“那便走吧?!?/br> “去哪里?” “回北鎮撫司,同你和申姜,說說我娘的事?!?/br> “……好?!?/br> 葉白汀任他拉著手,一路跟隨,宮里空閑地方不少,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盤,規矩多,也不自在,不方便分析太多,北鎮撫司離得又不遠,回去一趟,費不了多少功夫。 申姜本來正在頭痛市井流言的事,被火急火燎叫回北鎮撫司,都有小脾氣了,剛想發作,就聽指揮使扔出身世大秘密,嚇的茶都噴了,整個人從椅子上出溜下來,滑跪在地…… “指,指揮使,您是平樂長公主的兒子?那豈不是郡王爺?” 長公主乃皇室宗親,生下的兒子,照皇家規矩,是要封郡王的,來日若功勛卓著,受封親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為什么他以前不知道!為什么指揮使從來不說! 這個千戶不能要了,膽子這么小,都沒眼看了,葉白汀重新給他倒了盞茶:“淡定?!?/br> “這怎么淡定!淡定不了??!” 申姜扶著自己的小心臟,緩緩坐回椅子上,看著葉白汀,聲嘶力竭:“少爺你以后就是郡王妃了,沒準以后還會是親王妃!我申姜日后是王爺手底下第一號心腹,扛鼎之人……” 王妃? 葉白汀看著傻子樣的千戶,有些一言難盡:“不管他是誰,多了幾個頭銜,不都還是指揮使?” “不一樣??!” 要不是指揮使就在跟前坐著,怕被罰,申姜都要忍不住拍桌子了:“指揮使是指揮使,只是錦衣衛里的老大,可指揮使還是郡王爺,皇室宗親,當然不一樣,身上流著的是皇家的血!是貴人??!” 申姜還想問少爺呢,你怎么一點都不怕,一點都不驚喜,明明你才是王爺身邊最親近的人??! 葉白?。骸?/br> “他身上流著怎樣的血,還不是要辦案緝兇,還不是要每天晨起練功,cao練你們,喂狗練狗,出去給我買豆腐腦,順便帶點我jiejie竹枝樓的小菜?!?/br> 這些話有點接地氣,申姜想起往日指揮使干這些事的樣子,不知怎的,竟然被說服了,看看指揮使,再看看少爺,看看指揮使,再看看少爺……最后抹了把臉,徹底安靜了下來。 “倒也是?!?/br> 甭管什么郡王還是親王,指揮使不還得哄著少爺,心疼少爺?和他這樣每日對媳婦噓寒問暖的已婚男人有什么不一樣? 哦,還是不一樣的,少爺他不吃醋。 想想申姜就開朗了,縱使變成了皇室宗親,指揮使也不是事事如意,還是有些東西做不到嘛。 仇疑青視線掃過來:“安靜下來了?” 申姜瞬間挺直腰板,腿都下意識夾住了:“是!” “三皇子既以此法攪局,有些事,我需得讓你們知曉——” “等下,”葉白汀舉手,“其實在此之前,我就有個疑問,很久很久了,實在是忍不住,現在很想問,可以么?” 仇疑青很大方:“你問?!?/br> 葉白?。骸澳慵仁情L公的孩子,當年就隨長公主在廟宇里,和年幼的皇上為伴,那你的名字,朝野內外不該不知曉,你化名安將軍,去往邊關,大家不熟悉,不知道,可你以本名空降北鎮撫司,做了指揮使,怎么外面還是一副不知道你是誰的樣子?” 難不成這個名字也不是本名?還是改過的? “我父親在外人眼里,大約是沒什么出息的,只是個窮書生,年輕時身體還不好,之后早早病逝,我生下來時,他憂心忡忡,去廟里找老方丈給我算了命,說是不能太早起名字,有損壽元,有夭折之相,晚些才好,最好過了十歲再定,遂一般人,并不知道我的名字?!?/br> “嗯?”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葉白汀更好奇了,“那若在人前提起時,他們喊你什么?” 仇疑青:“沒有名字,只有排行,他們都喚我,大郎?!?/br> 第264章 仇家事 “噗?!?/br> 葉白汀沒忍住,笑出了聲。 仇疑青抬眉,似乎不太理解這個笑。 “抱歉,”葉白汀拳抵唇前咳了兩聲,作勢拿茶水喝,“可能天氣燥熱,總感覺有些口干?!?/br> 他其實是想起了一些……不怎么合宜的小故事,故事的框架內容和現在沒一點對得上,真就只是這個名字,‘大郎’這兩個字,因某些故事的淵遠流長,實在太令人記憶深刻,但凡提起,就會讓人條件反射的想起某些故事情節。 而且仇疑青現在……的確藥也沒停,一會兒就該吃藥了。 他清咳兩聲,放下茶盞:“可別人就算只知你排行,不知你名字,也知道你的姓氏啊?!?/br> 仇疑青定定看著小仵作,小仵作移開了眼睛,明顯就是有問題,剛剛絕對想到了點什么,沒說實話,不說……是因為申姜在一邊? 他視線滑過申姜,這傻大個正給小仵作續茶呢,全然沒覺得不對勁的樣子。 那就是別的什么了?他的名字,到底有什么不對?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葉白汀,決定此事先按下不提,待稍后細問,繼續解釋自己的過往。 “你該知道,先帝有些昏聵……” “嗯?!比~白汀立刻點了頭,示意他不必再說,時下境況,先帝雖已逝,但這般談論還是有些不妥的,被別人聽到是要被參折子的,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仇疑青:“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昭前些年局勢慘淡,非一人之功,先前兩代君主……今日不談朝政,只說局勢,我娘雖為長公主之尊,幼時生存條件也并不好,無母族倚仗,順利長成人,用她的話來說,很有些運氣?!?/br> “普通人家的姑娘,沒有父兄護佑,日子如何,我等查辦各種案件,見慣看慣,應當知曉,其實宮中也是如此。我娘及笄,到了出嫁的年紀,容她走的方向并不多,她的婚事必定成為皇權斗爭,后宮傾軋的工具,她很努力地在各勢力間游走,甚至以損傷自己身體為代價,消減自己的存在感,想盡辦法為自己爭取,才找到了一個她自己喜歡,最不會帶來更多麻煩,于四處都合適的人,就是我父親?!?/br> “我父親祖上曾是將門,為大昭立下過赫赫戰功,然瓦剌勢大,我朝無雄主,將門中人再厲害,也敵不過這么多死傷損耗,敵不過帝王一次次‘回撤,不可過多招惹’的軍令。自曾祖父起,家中子嗣便已是單傳,到了我父親這里,不僅是獨子,祖母還因為產時意外,產程不順,父親體弱多病,連家傳武藝,都無法學習……” “家族榮光早已不在,父親又一身文氣,看起來就是個窮酸書生,除了家中世代武仆,以及傳家至今,沒舍得變賣的斬馬刀,早已無人知曉‘仇家將’,談及此姓氏,最多嘆一句少見,再無其它。我父若未得我娘青眼,這個家族,大概就此在世間消失,不復存在了?!?/br> 仇疑青說這些話時,神色并不見傷感,好似已經過去很久,苦痛在歲月中磨平,人們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都不影響先祖發過的光,也不影響他的志氣。 歷史滾滾向前,多少興衰更替,朝代是,帝王是,家族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除了頭頂的星空,腳下的土地,似乎沒有什么,是世間亙古不變的。 這些道理仇疑青懂,葉白汀也懂,看待歷史過往時,會嘆一聲光陰流轉,滄海桑田,可這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總是有些遺憾的。 “仇家將!我記得??!” 申姜突然拍了桌子:“我小時候就是聽著他們的故事長大的!我爺爺會些功夫,從小就崇拜大將軍,想上戰場,卻因為一些事被家里摁住了,從沒出去過,可直到去世,他都沒熄了這份念想,小時候但凡他逮著我,必要同我說一堆的當年的故事,什么‘老將軍巧擒賊首’,‘少前鋒七夜奔襲’,三十六計用的那是虎虎生風,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少有兵少的打法,從沒輸過!說要不是皇帝老兒不行,咱們大昭怎會被人欺負!別說我小時候,就算是現在,茶館里也常有這樣的說書段子,就是近幾年越來越少,但你要問問我這個年紀的人,大半都聽過的!仇家老將軍是我們小時候眼里最厲害的人,最佩服的人!” 葉白汀眼眶微熱,這種被記得,赤誠澎湃的仰望和追隨,很能給予人力量。 仇家人陣前沖殺,犧牲自己的時候,可能并沒有想過要被記住,被感恩,他們只覺得那是他們應該做的事,可他們值得??倳腥搜鐾强?,記住流星劃過的美好,感謝帶給他們的光亮。 申姜看起來大大咧咧,實則總會誤打誤撞,做出這些事,說出這種話,讓人心里溫暖。 葉白汀看著他,微微一笑:“那你以前,怎么沒跟我提過?” “我哪知道少爺想聽這些故事,你要想聽,回頭我一樣一樣講給你,我爺爺當年把我嘮叨得耳朵都出繭子了,我記得真真的,尤其那個‘火山五連陣’,”申姜還真以為葉白汀想好奇這些,可鄭重了,“是混了易經陰陽道學的,可厲害了!不過這故事有點長,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仇疑青看著小仵作和傻千戶嘀嘀咕咕說話,心中微暖,唇角牽動,想要舉盞喝茶,才發現掌心有些緊,不知何時握起了拳頭,都有些疼了。 現在……才是真的沒關系了。 家族榮光不在,沒關系,他會重建,他會讓世間再次知曉仇這個姓氏,知曉先祖的鮮血與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