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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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漣長久的沉默令風符漸生惶恐,她歪頭覷著對方神色,語氣稍弱:我沒那個意思,你知道吧? 嗯。他略略提了一口氣,決意在此時挑明這些時日所獻殷勤的真正目的,阿符,我 風符眉尖略蹙:怎么又是和張斷續如出一轍的欲言又止? 我想請你教我蠱術。 啊。 可以么?水漣懇切道。 風符心覺好笑,卻以無比端肅的姿態抱臂搖頭道:不行,這是家學,從不外傳,你我非親非故,我不能違反規矩。 水漣一怔,失望漫過胸口。 他早該知道的,那是她出身鳳詔的母親教給她的秘術,就算沒有不傳外人的規矩,她也不會輕授旁人。 除非 風符湊近了些,道出了令他重燃希望的二字。 除非什么呢? 他苦思之際,驀然發現兩人的距離不過寸許,他幾乎已能感受到對方肌膚的薄熱。這詭異的氛圍令他疑惑地看向風符因身量之故,他不得不把腦袋垂得比往常更低才能窺清她的神色。 她眼中映著自己的面孔,一點春暉在其秋水明眸中盈盈流蕩。 他避開了這雙眼睛,視線落在她肩發的花瓣上。若在往常,他定會順手拂去,而眼下情形,他只覺雙臂僵直,難以動作。一直以來,他都無法以一個男子的身份欣賞這具紅粉骷髏,但不可否認的是,風符擁有顛倒眾生的美麗,尤其是像眼前這般展露笑意的時候。 某根塵封已久的心弦忽被拉緊,家學、外傳、非親非故,難道她要說 很快,少女動人的嗓音打斷了他的遐思。 除非,你認我做干娘,如何? 雖早已習得輕功,但許垂露還是選擇慢步徐行,以雙足探尋幽篁山的春日勝景。 這是她與蕭放刀第二次踏上這條小徑,兩側柳樹已綻出新芽,滿眼都是嫩軟如煙的綠,霜飔已作惠風,枯葉早化春泥,便連蕭放刀峭刻的背影都被足下的圓潤溪石襯出幾分拙誠可愛。 這時節就像盛開狀態的如流花,絲絲片片都舒展招搖,無畏無懼。 宗主。 她伸手摸了一把蕭放刀的烏發,輕聲叫住了她。 做什么? 我有話要和你說。 她道出了與上元夜的蕭放刀一樣的話。 對方果然站定轉身,目露疑惑之色。 許垂露望進她的雙瞳。 蕭放刀面孔之外、那片柳絮飄轉的空氣中浮現出一個突兀又潦草的圓餅,它沒有厚度、沒有質量、不可觸碰,如果要給一個定義的話,它應當屬于幻覺。 盡管如此,扇形圖為自己提供的幫助卻是真真切切的,她喜于看到其上的各類色彩,那是蕭放刀情緒存在的明證。 可是,置于原本的畫作中,它是草稿、閑筆、涂鴉,不能算作構成畫面的一部分。 所以,提高完成度的方法并不只有在創造與修改,還有擦除。 雖有過河拆橋之嫌,但現在她不得不對這個無辜的小東西下手了。 許垂露展臂撲去,緊緊擁住了蕭放刀。在扇形圖顯現錯愕的一瞬,她抬手調用了擦除功能。 系統提示音瞬響起。 [恭喜,《放刀落劍圖》完成度 0.1%,當前完成度:100%。] [恭喜,任務『完成《放刀落劍圖》』已完成,獲得獎勵:壽命50年。] [請問宿主,是否即刻領取獎勵?] 她把臉埋在對方肩頭,蕭放刀雖然不明所以,還是輕輕回抱住她,撫慰幼獸般輕熨著她的脊背。 【你先前說過,獎勵生效的對象并不需要是我自己,對么?】 [是的,雖然大部分宿主留戀畫中世界的一切,愿意延長壽命久居于此,但也有例外,他們選擇把它贈予此世的朋友、戀人、陌生來客,甚至是草木花鳥。] 【嗯,我們這類群體有時候的確會做出旁人難以理解的選擇?!?/br> [那么您的決定是?] 【】 許垂露放下雙臂,撫了撫被自己攥皺的腰背處衣料,認真看著蕭放刀。 宗主,你何必急著任命玄鑒為堂主?她還小,不是嗎? 這是遲早的事,而且,將來要交到她手上的不止是絕奢堂。 許垂露垂眼道:將來,是什么時候呢? 自然是我 蕭放刀驀地頓住,她終于明白許垂露所憂為何。 受傷之后,她就一直避免提及此事,倒不是忌諱什么,而是不想把精力浪費在討論虛無縹緲的將來上。死生無常,這在她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但許垂露恐怕不能如此坦然地接受這個江湖未語人口的常情。她無法給出許垂露希冀的答案,也不愿把謊言當作安慰。 蕭放刀只能沉默。 許垂露又問:宗主先前說,想要活得更久一些,是真的么? 蕭放刀頷首道:自然。 倘若我是說倘若,若真有法子能為你延壽五十載,你愿意嘗試嗎? 愿意。 許垂露掌心已沁出熱汗,氣息亦略含顫抖:那么,如果這是真的呢? 不愿意。 蕭放刀毫無猶疑。 許垂露的意識被巨大的茫然包覆。 她希望蕭放刀認同她的決定,她不要未晞朝露時節如流,她要歲月為她駐足,她要留下蕭放刀??伤缹Ψ降拇鸢笗鞘裁?。于是她設想了自己擅作主張的后果,在遙遠的將來,即便蕭放刀得知此事,也會原諒她的無心之失,就如那場賭局的約定,就像未受懲罰的俞中素 不要再問下去了,如果不想放棄自己的堅持,就不該再問下去。 蕭放刀本就沒有能力拒絕這份饋贈。 無須獲得她的同意。 不要問了。 然而,她還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那個不受控制從喉管中逸出的聲音。 為什么? 因為那不會是真的。蕭放刀沉靜而溫和地道,將來是由變數構成的,倘在無窮的變數中增了這么個可笑的定數,便似在流水中楔入一根木樁,每一滴水的流向都會因此改變。如果此事為真,我做的第一件事大概是捅自己幾劍,看看這般境況下,我要如何茍活五十年。 許垂露怔然不語。 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蕭放刀一直活在這種無由的、虛浮的饋贈中。她刻畫的美貌未能減少蕭放刀身上的傷痕,她設定的武功也未能削減蕭放刀所臨的危險,那個莫名其妙的特效更沒有給她帶來什么增益,引來只有永無止境的明爭暗奪 那么,聽起來如此美好的壽數延長,真的能避免遺憾么? 許垂露閉上雙眼。 【朝露,給解語吧?!?/br> [您是說] 【嗯,這樣就不用擔心它吃錯東西了?!?/br> [這那么,它會成為歷史上最長壽的貓科動物。] 【是啊,我這不是為萬眾期待的貓妖文學留下寶貴素材了嗎?】 [] 朝露不再出聲,似乎陷入了對人類奇怪想法的深沉思考。 許垂露再度望向蕭放刀,方才的愧疚憐惜被一種想要親近的渴望取代,但那張鎮定坦然的面孔又讓她生出一股無名火。 何必說得那么血腥?一個假設而已,就不能說些好聽的么?真難伺候。她小聲嘀咕。 蕭放刀皺起眉頭:我難伺候? 對啊,從來不說自己喜歡什么,送禮讓別人自己去猜就算了,表什么都要靠人自己腦補。起初還以為是我們不熟的緣故,現在發現你這人就是天性如此,麻煩得很。 那并非是敷衍你,而是我本就沒有什么喜歡忽遭數落的蕭放刀認真自省,話未說完,又想到什么,改口道,不,是有一樣的。 許垂露來了興致:什么? 蕭放刀正色道:你。 ?! 許垂露險些一腳踩空,滑入溪流。 她委實沒想到自己竟能成為這個答案,也絕沒有引導蕭放刀對她說這種話的意思。 而奇怪的是,比起高興,她更感到氣惱:為什么蕭放刀不在自己有所準備的時候說呢?為什么不挑一個更好的時機、不換一個更浪漫的氛圍、不用一種熱烈的語調? 這個念頭迫切得壓過了她的羞赧、矜持與理智。 你你再說一遍。 這幾乎是命令而非請求。 蕭放刀似乎也被這份熱忱和篤定震懾了。 于是 我喜歡你。 溫暾春陽下,漠漠楊花中,許垂露如愿聽到了自己希冀已久的四字。 蕭放刀的目光飽含深情,雙頰漸飛紅云,那句衷情之訴更勝林籟泉韻,唯有一處不妥。 她不曾張口。 此時此刻,許垂露終于憬悟,在這個人均飛檐走壁、力及千鈞的武俠世界里,她最為厭惡的功法絕對是 傳、音、入、密。 這門可以讓內力深厚者不勞而語的武功成為蕭放刀作弊的絕佳武器。 她耳畔回蕩著那句比漫天絮雨還要溫柔纏綿的情人絮語,心中卻響起了一曲名為臥薪嘗膽的慷慨悲歌。 蕭放刀此人,絕不遜于任何一種苦膽。 [恭喜,隱藏任務『飛絮流水,相沾相隨』已完成。] 作者有話要說: 飛絮流水,相沾相隨化用自秦觀的《望海潮奴如飛絮》奴如飛絮,郎如流水,相沾便肯相隨。 全文完。 無番外。 新坑需要好好寫綱和存稿,狐妖那本應該是一個恐怖沙雕單元劇類型(主劇情),開坑時間待定。 完結感言就是沒想到我能寫這么長,是目前寫過的最長的文本了,說明我的廢話變多了,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