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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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許垂露訥訥應了聲,忽又想到什么,謹慎地小聲補充,不是我有,是屋子里的,應是宗主之物私自挪用,還望恕罪。 去拿吧。 居然真的答應了? 她不可思議地轉過身去,躡足走到榻側條桌前,從妝奩中取出那塊木梳,抵在掌心拭去灰塵。 萌生出這個念頭,不過是因為不忍見這漂亮的頭發被蕭放刀折騰得那樣蓬亂,她想把它們整理干凈,就像清理掉畫布上的雜線一樣。 但是當蕭放刀的烏發從梳齒中淌出時,許垂露的神思變得恍惚起來。 暖的、柔和的、細密得如同黑練但是上面蒙了層薄灰,又生了許多虬繞不開的結,明明是一塊錦緞,卻被她糟蹋成了雜草。還是說,那種無法排遣的痛苦讓她不得不通過蹂.躪頭發來紓解? 她耐著性子梳了一遍又一遍,終于令它們恢復為自己原本設定的模樣。用手背試探地輕撫幾下,確認手感無誤,才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然而坐在桌前的人全無動靜。 蕭放刀老僧入定一般凝固在那里,既未睜眼,也不說話,即使許垂露偶有扯痛她的頭皮,她也沒有分毫反應。 許垂露頓了片刻,仍未等到對方開口別說感謝,就連一句評價也沒有。 仿佛她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梳頭機器。 這讓她略感惱怒,畢竟自己從未伺候過旁人,上一次提供這種服務還是給好友的貓。雖然貓也不能說話,但至少會躺在她懷里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蕭放刀這算什么? 憶及她的種種作為,許垂露怒意更甚。 [宿主,您最好] 朝露發出提醒時,她已經調出畫板完成了創作。 她捧著那團黑色物質,掛著溫順的笑容繞到蕭放刀身前,躬身將掌心之物呈現給對方。 宗主,梳好了。 蕭放刀微微仰首,看到了那團東西。 她鎮靜的神色頓時變得凝重,一旁的扇形圖也在發生激烈的轉換、抖動、縮放。 孩童的天真與狐貍的狡黠一同在許垂露的眸底悄然綻開。 [宿主,你的欺騙行為讓她感受到了不安,這并非什么好事。] 【不安?當然,誰能在如此嚴重的掉發面前保持鎮定呢?我只是讓她感受了一下當代青年都會有的煩惱?!?/br> 扇形圖上顯示出濃重的悲哀與憂慮。 蕭放刀僵硬地捻起幾縷落發,然后揚手將它們揮棄。她沉沉嘆了口氣,按著眉心道:你方才做了什么,手為何這么涼? 許垂露一愣,這是在問什么?嫌她的手冷到她金貴的頭皮了么? 洗過衣裳,井水有些涼,所以 她冷笑兩聲:所以就把我的腦袋當暖爐使? 我不是,我沒有。 這誤會可大了。 難道她方才一動不動,是因為在忍耐自己的折磨? 蕭放刀瞟了眼她的領口,懷疑道:這衣裳不是在你身上?洗的哪門子衣服? 當然是褻衣啊。 許垂露略有尷尬地開口解釋:弟子只這一身衣裳,所以只洗了里衣。 對方果然皺起眉頭。 穿得少了,自然會冷。一身衣裳如何換用,為何不用柜中舊衣? 借居此屋已十分感激,弟子不敢妄動宗主之物。 貼身衣衫就算是現代人也不會輕易借出,許垂露的確在柜中發現了幾套舊衣,卻沒動過借用的念頭。 秋日雖含幾分冷意,但還沒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蕭放刀似覺得她這小心翼翼的姿態有些可笑,緩了語氣,闔目道:是我十幾歲時的舊物,你大可隨意取用。 許垂露沒想她如此大方,驚訝之余又對自己方才的惡劣玩笑感到幾分愧疚:多謝宗主。 兩人陷入無話可說的沉默,蕭放刀一手撐著額頭,另一手輕輕撥弄著桌上瓷杯杯口。 可聞針落的闃靜里,許垂露終于想起了那件被她忽略已久的要緊事。 宗主這是提前出關了么? 蕭放刀抬頭看她,隨意答道:不,只是今日忽而想要出來沐浴。 很明顯,蕭放刀不是會為了這種小事打斷閉關的人,但許垂露一時也想不到什么人或事能影響她原本的安排。 一些臟東西,若不及時處理,就會變成蠅蛆附在身上。她散漫一笑,將掌中茶杯悠悠擲開,輕聲問她,是么? 要命。 扇形圖的角落擠出一道狹窄但增勢迅猛的扇形是盛熾的紅色殺意。即使這殺意釋放的對象并不是自己,也足以令她心生怖懼。 許垂露迅速調整為社畜模式,低首道:宗主說得對,弟子現下便去燒水。 右腳剛邁出一步,蕭放刀的聲音復又響起。 等等。 許垂露怔然回頭:宗主還有何吩咐? 穿了中衣再去。 許垂露臉色一僵。 她想逃,卻逃不掉。 在哪穿?不會是這里吧? 第11章 .提取輕水 雖然她知道在絕情宗嚴苛門規之下,無論男女老少皆是醉心武道的無情人;雖然她知道蕭放刀對水漣這樣的哭包美人和風符那樣的俏麗少女都沒有興致,更不可能對自己有何想法;雖然她知道蕭放刀的提議大概率是為了她好 但那種微妙的尷尬還是揮之不去,這僅僅出自她對個人空間的保護和敏感。 不過,如今寄人籬下,她還沒有必要因為這種理由謝絕蕭放刀的好意。 她拖著瘦影走到那檀木立柜前,打開老舊得嘎嘎直叫的柜門,翻找出了一套疊得平整而略有泛黃的褻衣褻褲,細棉的纖維里隱約逸出甘草、白芷的混香,她展開抖了抖,目測一下尺寸,順利得出應該能穿的結論。 等等,立柜旁竟有個這么大的圍屏。 那沒事了。 她舒了口氣,抱著衣服潛到屏風后,利索地褪去外裳,套上中衣。衣袖長度剛及虎口,顯得略長了一些,但整體上還算合身。 其實她的身量在女子中已算很高了,然而穿著蕭放刀十幾歲時的衣衫,她竟生出幾分相形見絀的窘迫。所以,她究竟是吃什么長大的,父母又是怎樣的人,才能生出這么個 哦,好像是自己為了博人眼球故意這么設定的。 [您對她萌生了好奇,這是世間一切美好感情的開端。] 【嘶,請不要在我換衣服的時候說話,這很失禮?!?/br> [其實您不必有這種顧慮,我并不是人類,不會對您產生任何邪念。] 【還有,每次在涉及蕭放刀的話題上你就這么興奮,你究竟是誰的系統?】 [您是世界的創造者,她是世界的主角,一個擁有凌空俯瞰的廣闊視野,一個擁有摧枯拉朽的踔絕之能,兩位合力,焉有不可為之事、不能平之險?何況,自古以來,畫師與畫中人攜手共創了無數流芳千古的佳話] 【停、停!你說的這種佳話只存在于聊齋里好嗎!大清已經亡了,醒醒?!?/br> 許垂露把最后一根系帶系好,拿出被壓在后襟的發尾,在走出屏風前最后對朝露道:【如果你實在很閑,就幫我想想提取水質的事?!?/br> [雖然我無法替代人類思考,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應當適時保持緘默。] 許垂露探出頭瞄了瞄蕭放刀的情況。 她眼底掩著重重的陰霾,似乎仍在為那團落發傷神。 于是她沒去攪擾那份來之不易的哀愁,輕手輕腳地貼著門框離開了。 秋風颯颯,拂面而過時帶去一股清冽的馨韻。和與人相處比起來,打水、燒水這樣枯燥無味的瑣事都變得輕松有趣。 水桶很沉,以她目前的臂力,即使雙手一同施力提舉,也還需要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好在廚房離水井不遠,這種強度的粗活可以勉強能算在鍛煉身體而非傷筋動骨的范疇。 她挪動得很慢,倒不是因為不能加快速度,而是磨洋工實在稱得上人生一大美事,盡管每次擱下木桶都會震出些水來,但這點浪費不妨礙她功倍事半的好心情。 直到她把蕩出的水濺到一雙鞋履上。 不是她的鞋。 許垂露抬頭便看見蕭放刀那張既白又黑的臉白的是膚色,黑的是臉色。 ? 有事嗎?難道自己的柔弱吵到這位大人的眼睛了嗎? 蕭放刀將她的手與桶一并按住了。 再拎幾次,鞋底就要被你磨破了。 哦,果然是被她艱難挪動的腳步聲吵到了。 但是他們的鞋有這么脆弱么?這些商販難道因為知道是賣給會輕功的人所以就不好好縫鞋底了嗎? 弟子盡量小 絕情宗沒有虐待弟子的傳統。 許垂露反應了一下,立刻諂笑道:那就勞煩宗主了。 她把手從那溫熱的掌心抽出,任蕭放刀提著水桶進了廚房片塵不驚、如履平地。 廚房內,蕭放刀倒了幾桶水進鍋,許垂露則堆起柴木、打出火星,讓火光烘住了漆黑的鍋底。 那個高瘦的身影落坐在爐灶旁的小木凳上,盡管一雙長腿不羈地架在兩側,她還是從這動作中看出了幾分窘促的可愛。 蕭放刀冷臉盯著那簇柴火,像是要用目光將之澆滅。 許垂露忍笑不語脫發就這么令人感傷嗎? 這水要燒多久?蕭放刀看久了便有些不耐。 呃弟子不知。但等冒白氣大抵就是好了。 來此之后,沒有手機和鬧鐘,她對時間的敏感度大大降低,故不敢亂答。 看來你真的是個金貴的嬌小姐。她似呵似嘆,一刻,你這不加克制的大火之下,最多一刻便將云氣蒸出來了。 云氣? 許垂露怔怔盯著自鍋蓋縫隙徐徐升起的一縷白煙,兀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先前她試圖用井水制作特效,但井水滯重,即使她賦予它各種奇異形狀,在化為水的一瞬間,它還是不可避免地墜落成一灘散水。 朝露說,這是它不夠純凈的緣故。 它被桎梏在不見天日的深井之下,永遠只能作為井水存在。 如果它不能被提取為更抽象的水,就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自然也無從把自由交付給許垂露。 此刻,她意識到自己對水的概念理解得太局限了水無色,受熱后卻能形成濃白的有色霧氣;水無形,遇冷后卻能化為峭削的異形寒冰有色無色,有形無形,諸相非相。 究竟什么是水? 云氣繚繞,怒濤傾注,冰壁夾立。 輕水如煙,平水如流,重水如鐵。 她既要水的輕盈,也要水的平潤,更要水的鋒利。 但是眼下,她最需要的是能受她掌控、形色最易更改的輕水。 她將所有的精神力都投注在汩汩冒出的大團煙霧里,她要看到被提取、被剝離、被升華的、獨屬于她自己的輕水。 [宿主,請注意您的體力。] 無需朝露提醒,她也知道自己體力正在快速流失,但這同時意味著她的思考是有效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在此刻停下。 鍋中的井水沸騰了。 她聽到沸水鼓噪喧嚷,更聽到心臟撞顫不止。 然而快要聚集成球體時,那些霧氣又十分輕靈地往外散去,像是在戲弄她目眥欲裂的注視。 【就因為這水不是我親手打的所以不聽話嗎!】 [您不該cao之過急,如果勉強自己] 【我偏要勉強!】 許垂露下意識接道。 但這玩意實在勉強不來。 她在心里反復溫習著剛才提取質的過程,把那幾句話翻來覆去嚼得發爛,甚至對這些流煙發出真摯的懇求它們依舊無動于衷,短暫盤桓后便冷酷無情地抽身離去。 倒是給我聽話啊。 她咬牙切齒地小聲嘀咕。 什么聽話? 蕭放刀的眼刃掃了過來。 許垂露傻了。 她發誓,即使她不小心說出了聲,也只是極小的氣音,蕭放刀怎么能完了,她還真能聽見。 她真傻,真的。她單知道揪住水汽不放,忘了這里還有個更要緊還要命的人物。 聽話是一種美好的品德。許垂露僵硬道,我娘說的。 是么? 呃,嗯我小時候去廚房偷吃的,我娘都說,聽話的孩子才有飯吃,不聽話的就 蕭放刀眼底的危險之色越發濃了。 就如何? 就要挨打。 說得好。 她忽覺眼睫前掠起一陣厲風,仿有利刃下一刻就要剜出自己眼珠。 幸而那風只在她肌膚上撩起一片雞皮疙瘩,便往另一個方向轟噴而去。 她只看到蕭放刀收手時微微浮動的袖口和干凈、清晰、明亮的灶臺。 那一掌打散了蒸騰的水汽,掃去了木屑與灰塵,掐斷了許垂露的恍惚。 [恭喜您獲得新質:輕水。] 當那些散成游絲的煙霧從四面八方匯聚成上白下透的材質球時,許垂露依舊滿腦子問號。 這合理嗎? 連這種東西都欺軟怕硬? [不,是蕭放刀幫您補充了提取的過程。] 【真的嗎,我不信?!?/br> [您理解了它的來歷與概念,但是這不足以讓它臣服于您。您缺乏對它的威懾,因為您不曾考慮過它的歸宿。] 【?】 [輕水終將凝結為平水,它們一旦喪失飄游的能力,就只能與自己曾經鄙棄的平水一同流淌。而您可以讓它獲得永恒,只需要它交付出自由。您本來就有與之談判的資本,而蕭放刀讓它明白墜落與消亡的可怖,幫助您促成了這場交易。所以現在,您是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