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在刀尖上跳舞。

    猜錯了自己對王雪的意義，那等待她的只有個死字。

    可如果不能阻止王雪的想法讓現世因此遭受重創，她任務很有可能直接失敗，這時候死與不死已經沒差別了。

    從夏瑜口中說出的怪物兩個字應該是刺痛了王雪，她終于有人類該有的反應了，她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盯著夏瑜，表情似乎更冷了。

    那天夢里那個人，就是你吧？！夏瑜大喊著，在王雪無聲的凝視中繼續道：充滿暴虐沒有理智的你，自稱為神不覺得可笑嗎？！

    被欺騙過后的憤怒是那么的刺目，在夏瑜的憤怒之下，王雪緩緩出聲。

    那并不是我。

    她居然開口解釋了

    夏瑜吃驚之余心里也有了點底氣，雖然不知為什么王雪是這種反應，但王雪似乎是不會對她動手。

    王雪用實際行動開始證明自己說出的話，黑色的八卦陣紋自她腳下變大。

    夏瑜感覺到了周圍景色的變化，王雪帶著她來到了個血色的房間，無數蛛網樣的黑色細絲纏繞在這個十分破敗的房間內。

    在墻壁上，個和王雪有著同張臉，卻被無數從墻壁上申延而出的黑色鎖鏈緊緊困住的人，閉眼在那。

    陰面世界，有人的存在！

    夏瑜瞳孔縮，有預感自己馬上要知道這個世界最為核心的事情了。調查這么久，懷疑這么久，她從來沒去想過最終boss會是她身邊的這個少女。

    王雪無聲的注視夏瑜，其意思不言而喻。前面那個和王雪模樣的人，那個被無數黑色鎖鏈困住的人就是上次在她夢里恐嚇她的人。

    夏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沉默著看著那個被鎖鏈緊緊鎖住的人，冒出冷汗的手忍不住捏緊，以此緩解自己的壓力。

    把人帶到了我的前面，真不愧是你會做的事情啊。

    就在夏瑜以為那個人是沒意識的時候，那個被重重鎖鏈困住的人抬起了頭，雙被血色染得通紅的眼睛出現她那張帶著嘲笑的臉和王雪那張無情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死死盯著王雪，那張滿是惡意嘲笑的臉上還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憤怒。只是可惜，她的憤怒對王雪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這雙在夢里出現過的眼睛夏瑜在短時間內是忘不掉的，她退了步，對上次的事有了心理陰影。

    她那動作沒有逃開兩人的眼睛。

    被困住的人審視的看著她，嘴角帶著的譏笑不曾消失。

    她是誰夏瑜聽到了自己帶著顫抖的聲音。

    王雪沉默了會，道：惡念。

    夏瑜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嘴唇微顫，說：惡念她是你的惡念

    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瑜見自己的懷疑被證實，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到底是個什么世界

    王雪不知從何說起，時緘默。

    嗤。惡念嗤笑了聲，那張布滿惡意的臉滿是嘲諷：說不出，不知該從何說起嗎？說不出我就是你嗎？

    夏瑜聞言看向惡念。

    惡念是王雪并不難理解，可是為什么她要說，王雪說不出她就是王雪

    王雪閉上了眼睛無言。

    口口聲聲說自己光明磊落，口口聲聲說自己為了天下蒼生，釀造如今這種禍患全是你己私欲造成的！

    你還是三百年前的上人嗎？惡念嗤笑著：善惡，如今的你還有善惡之分嗎？

    奪舍之事你都能做出來，你與邪魔外道有何區別上人，上人，呵呵，如今的你與我何異

    夏瑜的眼睛再次瞪大，捂住嘴巴滿是震驚的看著王雪。

    王雪無法再淡定下去，面色寒解釋說：我并非奪舍。

    誰知道呢惡念欣賞她現在的憤怒，戲謔的說著。

    她歪頭又看向夏瑜，那雙血淋淋的眼睛看得夏瑜心里直打退堂鼓。

    惡念的表情變得復雜，她之前要說的話最終還是完全咽了下去，并沒有說出來。

    王雪善惡的分界線并不明顯，她并非極善，而那被鎖鏈困住的人也并非極惡。

    第71章  死亡真相（19）

    王雪

    夏瑜欲言又止的看著一臉寒霜不語的王雪， 她氣息紊亂，被眼前的惡念亂了心神。

    在當年你狼狽的舍棄我也要逃離這里的時候，你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以蒼生為重的人了。

    舍棄她

    當年

    聯合惡念說的奪舍二字， 再去想想王雪說過自己從三年前開始就一直夢見這座城市， 再有神像出現的時間。

    夏瑜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王雪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如果真的是她創造出了陰面世界，那么真相

    惡念說了一個關鍵詞，三百年前。

    也就是說整個陰界出現在三百年前， 而王雪正是造就這一幕發生的那個人， 分割世界的負面情緒自成一界對王雪而言應該是過于勉強，所以在陰界成型后王雪不得不以己身鎮壓在陰界， 以此維持陰界的穩定。

    神像是防止那些怪物出去的， 而神像本身應該沒什么鎮壓的偉力， 鎮壓陰界的偉力來源自王雪。

    隨著時間的推移， 陰面世界變得越來越扭曲， 這里滋生出了誕生于絕望中的怪物，也產生了比血印邪惡百倍的黑血。

    她穿越了那么多世界， 自然有常人難以想象的毅力， 而以她的毅力， 也只能勉強讓自己保持理智，時刻提醒自己冷靜。

    一個憤怒，便會被無孔不入的絕望氛圍入侵， 從而暴躁易怒，心底滋生出各種惡念。

    就算王雪是擁有這個世界的人難以想象的力量的存在， 一個人身處在這扭曲世界里三百年，這其中的孤寂可以輕松逼瘋她。

    除非她沒有任何感情。

    血印，黑血， 到處都充斥著絕望。

    沒有可以交流的同類，內心充滿了孤寂的王雪被這極為惡劣的環境同化也是必然的。

    她可能是受夠了這一切。

    可能更早以前王雪就后悔過，只是礙于職責和并未被影響太深而選擇了繼續鎮壓陰面世界。

    孤獨、絕望、痛苦無孔不入的負面情緒與后悔交織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王雪一定會懷疑自己當初所作所為是否正確。三百年來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扭曲，更加邪惡的東西也在孕育之中，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誕生出她都不能控制的存在。

    王雪后悔了。

    就在三年前，她逃離了這個世界。

    奪舍兩個字夏瑜并不相信，她更傾向于三年前的王雪就已經死了，而現在的她繼承了王雪的一切，不僅是身份還有記憶，為了擺脫痛苦她連自己是誰都已忘卻。

    這或許就是真相。

    看來你已經猜出來了。

    惡念像是能讀懂人心一樣，在夏瑜沉默之時忽然開口，嚇了她一大跳，以為惡念擁有讀心的本領一顆心立刻提起。

    如果惡念會讀心，那她臉上的偽裝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只會讓她覺得可笑，自己在飾演一出好戲。

    怎么樣，很吃驚吧？惡念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但那一條條黑色的鎖鏈緊緊捆住了她，令她不能再向前。惡念也不在意自己被困住的事情，那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直直盯著她看，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她這種人，你很討厭吧？，偽善得很。

    你們不是一個人嗎？

    惡念這么貶低王雪，不也是在貶低她自己嗎？她剛剛也說了，善惡之間的界限已經模糊掉了。

    惡念低低笑了起來，十分嚇人。

    從咧嘴笑著變成捧腹大笑，惡念的舉動令人費解。

    一個人，是啊，你說的對，我們是一個人。惡念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卻在下一秒笑容戛然而止惡狠狠的看著王雪：毀掉這個不該存在的世界！

    王雪聞言眼眸一顫，緩緩閉上了眼睛，之前還額外堅定的她在這一刻猶豫了。

    有小蟲子進來了啊。惡念能感應到整個陰面世界的動靜，臉色變得古怪，而后笑了起來催促道：你可要盡快做出決定啊。

    仙人你可已經回不去了。

    夏瑜感覺到惡念最后補充的一句話令王雪情緒更為紊亂，她心道不好，連忙做出了與惡念截然不同的反應。

    王雪你冷靜一點，沒必要這么做的，我們可以一起去尋找找補救的辦法的！

    惡念看了眼夏瑜，并未對她做出什么不好的舉動，而是對王雪說：神像已經回來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是跟著我被關在這里永不見天日，還是糾正自己曾經放下的過錯，都在你的一念之間。你可要想清楚啊。

    惡念故意在擾亂王雪的心情，令她緊張，引導她的決定。夏瑜明知道，可是也無法阻止她已經說出口的話。

    夏瑜急道：王雪你冷靜一點，我相信你是沒有錯的，根本沒有什么回不回去，你做的已經夠好了！

    三年前你費盡心機打開一道口子，從今往后可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惡念的話句句都有理，如果是夏瑜，她也會很難抉擇或許會自私一把，她自己都會這么想，更別去說王雪了。

    口口聲聲勸著王雪，可是夏瑜自己都有些心虛，阻止她毀掉陰面世界，代價卻是她永遠被鎮壓在這里忍受著孤寂絕望，防止被同化直至滅亡。

    這種痛苦需要忍受無盡歲月。

    這種抉擇擺在前面實在痛苦。

    怨氣組成了這個世界，如今已經有尾大不掉的跡象，帶來的就是無比痛苦的抉擇。

    惡念一言一語的挑撥，夏瑜一句一句的勸著，越勸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過了一會兒聽著惡念的話她都無話再勸，自己都被惡念說服了。

    王雪一直都面無表情著，惡念的話也好，夏瑜的話也好，她都好像沒聽到一樣如同一個雕塑一動不動。

    我，尊重你的選擇。

    夏瑜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私到極致的人，這時候就應該利用王雪，利用她對自己有的感情讓她做出選擇。

    可她心軟了。

    眼兩條路，另一條是生不如死的死路，硬要逼人往死路上走，夏瑜于心不忍。

    她再狠也沒有打算害死一個人，這個人還和她關系不錯。

    夏瑜會站在別人的位置上思考問題，她只是想想王雪將要面臨的一切，心里就止不住的發毛。

    她很佩服獨自一人鎮守在這扭曲世界里整整三百年的王雪。

    你愿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良久后，王雪的聲音傳到了夏瑜的耳朵里，她還沒有做出抉擇，似乎是在考慮自己的態度。

    夏瑜沖她微笑，雖然思緒紛飛著，但此刻只能把那些雜亂的思緒都按下去。

    我很感興趣。

    那是一個亂世，和現在截然不同的時代，現如今的人已經不相信鬼怪之說，可在三百年前乃至更久遠的時代這些東西卻是真實存在的。

    王雪緩緩的把三百年前的事情道來，就像是鋪開了一張記載著亂世的畫卷。

    無人知道他們是如何誕生的，寺廟里的和尚，道觀里的道長，那些求神拜佛的人其實都只是凡人，根本沒有和鬼怪搏殺的本事。

    幸運的是鬼怪的數量有限，而在與之對碰中，人們也漸漸發現了一些克制鬼物，鬼物所厭惡的存在。

    夏瑜實在忍不住，不好意思的打斷了她：真的有鬼嗎？

    王雪搖頭，道：說鬼也沒錯，但并不是你理解中的那種人死了以后變成的鬼。鬼怪是從怨氣中誕生出的新物種，你之前見過的無面人亦是其中之一。

    盛世鬼怪辟易，而亂世帶來的不僅僅只是戰爭和瘟疫，鬼怪也會在這種環境下大量滋生，四處禍害生人，弄得民不聊生百姓根本沒有活路。

    所以每一次戰亂，他們都會以最短的時間結束亂世。三百年前，戰爭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王雪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和普通人不一樣，我并不是凡人，我擁有著他們難以想象的力量。他們把我當成是神的降世，是來拯救天下蒼生于水火之中的活菩薩，親眼看到了亂世的慘象的我也在這種輿論環境下堅定了救世的想法，堅信自己將是拯救他們的圣人。

    王雪笑了，笑得很難看：所以我沒有過去，亦沒有未來。

    此前并沒有人知道怨氣具體是如何來的，我花費了很多年才還原了真相，它們都是自各種負面情緒也就是怨氣中誕生的，而怨氣主要來自于人，來自于所有的生物，只要人不死，只要這個世界還有爭斗，怨氣就永遠也不可能消失滅絕。

    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我找到了一條自以為正確的路，那就是犧牲自己將整個世界的怨氣匯集于己身，將世界分割成陰陽兩界。

    這是唯一解決怨氣的辦法。

    我認為這就是我的使命。

    她就是被那些道士和尚忽悠瘸了。惡念惡意的嘲笑著王雪，也嘲笑著自己：以己身，渡蒼生，多么偉大啊，呵呵。

    聽著另一面的嘲諷，王雪并沒有說話。

    你后悔嗎？夏瑜神色復雜的望著她，輕輕咬住了嘴唇：后悔獨守在這個扭曲痛苦的世界，卻沒有人記得你嗎？

    王雪頓了一會兒，在回憶著。

    三百年來的痛苦與孤寂，三百年前的亂世慘樣也于眼前出現，也有三百年前那跟隨自己尋找答案與路走遍大江南北的朋友，王雪忽然開懷一笑臉上不復之前的冰寒。

    不，我并不后悔當年的選擇。

    她無法徹底拯救這個世界，卻能以己身給整個世界換來三百多年沒有鬼怪sao擾的和平。

    這三百年，并非沒有意義。

    或許有時候她會忍不住后悔，但大體上，她是不后悔的，只是一直在憂心膨脹的陰界該如何解決。

    陰界的存在終究是個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