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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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田山頭火眉頭緊皺,注視著一窗之隔被束縛在病床上的俄裔少年,眼里的凝重之色愈發濃郁。 這一局,是他們棋差半招。 劇本中,米哈伊爾所受異能控制的時間是三天,也就是說直到周一傍晚他才會徹底恢復神智。 跟男友廝混三天,身心滿足的津島修治換回了自己的本體號。再利用管理員權限修改部分數據,在本就不吃不喝多日,光靠營養液熬的本體上增添了許多過于可怖的傷痕。 能讓太宰治患有重度ptsd的米哈伊爾,在調教對方的五年內,所施加的一切凌虐手段遠超常人想象。 少年奄奄一息地躺在被鮮血浸透的床單中,心跳緩慢到隨時都會消失的地步,呼吸短而急促,疑似是肺部受到了什么不可逆轉的損傷。 他渾身上下幾乎尋不到一處完好的皮膚,手腳腕處留有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液卻早已干涸發黑,凝固成血痂牢牢依附在四周。 米哈伊爾意識回籠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身體殘留的饜足感,少年過于凄慘的模樣,無不昭示著他這段時日的罪行。 恍惚中,見身側給自己帶來無數痛苦的人影有所行動,太宰治掙扎著咳出一口血沫,嗚咽著瑟瑟發抖。 他喉間不斷發出無意義的聲響,想要靠攥緊被單來緩解內心過量的恐懼,卻連蜷縮手指這樣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血腥味在這片封閉空間內彌漫。 若不是少年的胸膛還有些許微弱的起伏,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以為是一具死去多日的尸體。 米哈伊爾被眼前的畫面刺激到血液逆流,冰冷逐漸蔓延,幾欲將他吞噬。 一切與夢境中的零碎畫面重疊,青年神色惶恐,從肺部傳來的窒息感令他大腦缺氧,踉蹌著從太宰治的身邊離去。 米哈伊爾從未有過這樣失態的時刻。 胃部一陣翻江倒海,作嘔感直沖咽喉,然而三日未進食的身體只能吐出一點酸水罷了。 青年眼眶通紅,在冷水的刺激下本就蒼白的皮膚更是失了最后的血色,淡青色血管依稀可見。他的記憶停留在宴會開啟時,除此以外,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是潘多拉,這世界上能暗算到他的只有潘多拉。 那個男人知曉了他的意圖,并且用這樣惡心的方式警告。 一如過去害死費堅卡的那般,潘多拉亞克特是戴著偽善面具的殺人兇手,自始至終從未有所改變。 刺骨冷水使他的理智降溫,罪惡感將青年席卷。他不知自己在門背后躊躇了多久,不敢去面對那個被他狠狠傷害了的孩子。又因幾乎要將自我壓垮的愧疚,不得不強迫自己去面對現實。 那個孩子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被冷水浸濕的頭發緊貼面頰,米哈伊爾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如擂鼓般跳動不安的心臟平息。 他緩緩拉開了洗浴室的大門,目光并未在第一時間望向血腥味的源頭,只是低垂著眼,小心翼翼輕聲呼喚著少年的名字。 太宰君? 狼狽不已的青年呼吸猛地一滯。 臥室正中央,那張被鮮血潤濕的大床上空無一人,傷痕累累的瀕死少年與沾滿臟污的床單一同消失。 地面上留有一串拖拽過的血跡,令人感到觸目驚心。 米哈伊爾的心跳幾近凝固,他順著痕跡的前行方向來到了空曠陽臺邊緣。失了天花板的阻隔之后,這場連綿多日的陰雨將最后一段血跡沖散,連刺鼻鐵銹味也被雨水潤濕過后的泥土芳香掩蓋。 青年顫抖著走向欄桿旁,只有那里,還依稀殘留些許未被沖散的淡紅。 一身黑衣的少年在半空中懸停,暗沉光芒在周身浮現。冰冷雨珠尚未來得及將衣物打濕,便在重力的cao控下里他遠去,混入萬千墜落的晶瑩中。 如同一座靜默雕塑,在此處靜默矗立著。 米哈伊爾先生。 中原中也從未像現在這般平靜過,他神色黯淡,似是有什么人在他心底微弱的希冀火焰上降下滔天大水。那些微不可查的感情甚至連最后的掙扎都無法做到,便在摧枯拉朽之勢下徹底熄滅。 他久久凝視著面前被自己當做家人一樣敬重的長輩,輕聲質問道:您能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少年使用了敬稱,不經意間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中也米哈伊爾指尖微微一顫,下意識呢喃著對方的名字。 他似乎,連這個孩子也要失去了。 青年緩緩闔眼,面色哀戚,任由瓢潑大雨將他污濁不堪的靈魂澆透,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 他不過是想替自己死去多年的費堅卡復仇,為此不惜藏匿起心中的滔天怒火,潛伏在罪魁禍首身邊,等待著某個時機將他一舉擊潰。 有什么東西在這個雨夜徹底坍塌。 注意到少年袖口處被血跡洇濕的暗痕,米哈伊爾下意識地抬手,想像往常那般替對方拭去污痕,卻在半途中停住了動作。 他抿起嘴,紫紅色的雙眸猶如空無一物的荒野,任何生命都無法在其中存活,低聲道:對不起。 中原中也踏上濕滑欄桿,腳尖輕點,在重力的輔佐下緩緩落至身著黑色長袍的青年面前。 這話您應該跟太宰去說。 他緊咬牙關,顧及著兩人之間的情面以及心中僅存的最后一絲敬重,強忍著沒有讓自己直接拽住米哈伊爾的衣領。 那樣簡直像是敵人一般。 那家伙雖說是個混蛋,但他也是我的搭檔,是我很重要的同伴!少年的聲音低沉沙啞,怒意與其他復雜的情感不斷翻滾?;叵肫鹛字紊砩夏切┍绕鹦逃嵾€要殘忍的傷痕,胸腔不斷傳來一陣陣窒息之意,再怎么樣您也不應該不應該將他傷到這種地步 治療已經遲了太久,即便斷裂的肌腱能靠手術重新連接,那條青花魚也會留下極為嚴重的后遺癥。 這樣的傷,在港口黑手黨會成為他致命的缺陷。 米哈伊爾只是沉默著,在視若親子的少年的質問下,做出了某個決定。 他呢喃著,很快就會結束了。 什么?終于得到對方應答的中原中也詢問出聲。 青年悵然一笑,纖細指尖將緊貼面龐的發絲縷到耳后,猶豫半晌后,遲疑著出聲說:如果還能有以后的話,如果你再愿意來到波洛咖啡店到那時候 不,還是算了。仿若是覺得如今的自己并不擁有這樣的資格,米哈伊爾的語句并未吐露完全,便搖搖頭自顧自的止住話頭。 沒有以后了。 與潘多拉亞克特的戰斗,自己絕無任何存活的可能。 衣袍邊角在青年的cao縱下化作數千蝙蝠,迎著綿延三日的瓢潑大雨蜂擁而上?;\罩于橫濱上空的沉重烏云終于散去,天幕被無際晴空替代,驅散了最后的沉悶之意。 異能力,群魔。 以此為開端,以此為落幕。 第94章 繃帶精的本體 那是在中原中也接通電話的第二日。 失蹤已久的太宰治已經確定是跟梅勒斯分公司總經理米哈伊爾在一起,他在電話中無意識透露出的信息,昭示著對方處境十分危險。 而被自己當做父輩那般敬重的米哈伊爾,則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 即便思緒混亂無比,中原中也依舊在第一時間將情報向首領匯報。 他如實把電話內太宰治無意識的呢喃復述,注意到森鷗外在聽到費佳這一稱呼的時候眉頭緊皺起,神色比以往凝重不少。之后便將手機交由技術部,耗費了一天多的時間,才勉強破解了米哈伊爾這通電話的來源。 畢竟梅勒斯的技術一直在世界處于最前端,技術部的人能做到這一步已是極為不易。 時間是周一傍晚,擔憂搭檔安危的橘發少年駕駛著機車疾馳向目標所在地,來到了一棟極為奢華的高級公寓。 最頂層,即是潘多拉亞克特贈予米哈伊爾的那套房屋。 少年略過安保的看守,徑直來到一層大廳,在即將踏入電梯之前停住了腳步。 情報不足的情況下,在這么多住戶之中想要找到米哈伊爾太過困難。然而當前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能讓他去浪費,哪怕晚上一秒,那條青花魚可能就會變成翻肚皮的死魚。 他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屋外大雨滂沱,冰涼水珠匯聚成股,順著因氣溫驟降蒙上一層霧氣的玻璃蜿蜒而下。雨中混雜的嗡鳴聲由遠及近,隔著影影綽綽映照在窗戶上的樹影,隱約能看到街道上模糊不清的車燈光。 一道黑影飛速在窗外墜落,不待中原中也來得及有所反應,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緊隨其后,很快又被淅淅瀝瀝的雨聲掩蓋。 與雷聲完全不同。 不好的預感在心間揮之不去,橙發少年強行忍住肺部傳來的窒息感,一擊破開電梯旁墻壁上封死的玻璃窗,捂住頭頂的禮帽沖出。 他聞到了過于濃郁的血腥味,甚至連腳下冷硬的水泥地也被混雜了積水的血液所浸染。 即便是高級公寓,逼仄后巷依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用床單遮掩住全貌的人型躺倒少年身邊不遠處,被鮮血與泥濘污染的薄布早已看不出最初的顏色,甚至因雨水的侵襲牢牢貼在那人身上,隱約間透出青紫交錯的皮膚。 注視著面前不斷蔓延的血液,中原中也面色一片慘白,幾近失聲的話語在喉頭滾動,卻始終沒能吐露出任何字眼。 身為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候補之一,他與尸體打過了太多的交道。自然也能明白,面前這具被床單當作裹尸布般遮掩的身體,沒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 從這接近身體全部血液的出血量,以及方才落地時的那聲巨響,熟悉重力的他已經足以判斷出這人是從何種高度墜落。 之所以還能勉強保留人形,而不是成為一團血rou模糊的rou泥,完全是因為這張被單的包裹罷了。 明明早已見證了無數死亡,甚至連奪走他人性命時都能毫不眨眼,中原中也的心臟此刻卻如擂鼓般狂跳,從未有過的陌生恐懼感將他籠罩。 不要是那條青花魚,拜托千萬不要是他。 那個禍害怎么會死在這種地方? 少年咬緊牙關,甚至都顧不得用重力使自己不受暴雨的侵蝕,踏著腳下緩緩被稀釋的血水來到了那團人形面前。 中原中也的心里猛然一沉。 一抹熟悉的黑色卷發在床單邊緣處裸露,又在積水中被浸透,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少年牙關咬得咯吱作響,顫抖著蹲下身去,被黑色皮質手套覆蓋的手甚至不敢將這層床單掀開。 開什么玩笑 那團人形忽然蠕動了一下。 咳咳似乎是在積水中停留太久,太宰治氣息微弱地嗆咳出聲。他艱難的試圖爬起,卻因手腳皆使不上力而不得不放棄。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感謝潘多拉亞克特留在自己身上的詛咒。 即死回溯。被眼前這違反常理的一幕驚到啞口無言,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呼喚著搭檔的名字,太宰??! 大腦依舊不是很清醒,思維一片混沌的太宰治迷茫地眨眨眼,強忍著疼痛虛弱出聲,什么啊,原來是蛞蝓 他借著雨水潤濕了干澀無比的嘴唇,艱澀勾起了一個如往常那般輕佻的笑,怎么了,用那樣惡心的眼神看著我? 中原中也: 他很確定,這條青花魚方才明明已經死透了。 但是如今他雖說虛弱,卻不至于像死魚一樣翻著肚皮,簡直就像是能起死回生一般。 像是察覺到了搭檔眼底的不解,但是太宰治選擇對此避而不談,只是轉移話題道:擔心的話大可不必,不過是交易而已用我這具令人作嘔的身體 中原中也的眼神暗沉,怒意不斷升騰,質問道:你管這叫交易? 赤身裸體的少年攥緊被單,靠膝蓋施力蹭著墻嘗試站起,有什么關系反正也死不了。 他強裝作無謂的表情有幾分扭曲,在疼痛的侵襲之下艱難的維持住理智,如果能迎接來夢寐以求的死亡,我倒是求之不得唔! 雙腳無法起到支撐作用,太宰治眼看著就要再一次跌落入積水之中,卻最終在搭檔的攙扶之下勉強穩住身形。 喂! 知道太宰治這種時候仍在嘴硬,中原中原此刻無法對平日里欠揍的搭檔升起任何怒意,只是在支撐著對方的同時質問道:這么危險的任務為什么不讓我一起?你本來就體術不行,異能力又沒有任何攻擊能力 不是森先生的錯! 太宰治猛地拔高聲音反駁。 從來不知道向來在森鷗外面前沒大沒小的搭檔會對首領這般維護,橙發少年一時間竟有幾分訝異。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太宰治的聲音再次微弱下來,在嘈雜的雨聲之下逐漸低沉,森先生他不知道那個人的危險程度這次是我大意了 直到這種時候,少年依舊替自己只在記憶中存在的父親開脫。 他從來不會真正去怨恨森鷗外。 中原中也陷入沉思,注視著搭檔還算完好的臉頰,低聲道:你果然認識米哈伊爾先生,當年在造船廠的時候,讓你感到害怕的人就是他吧。 然而太宰治并沒有正面回答。 蛞蝓能懂個什么 他渾身徹底脫力,將全部力量施加在攙扶著自己的搭檔身上。沾滿血跡的床單緩緩滑落,勉強在腰間維持著要掉不掉的狀態,將四肢徹底裸露在外。 喂?!喂??!見太宰治徹底昏死過去,中原中也急忙呼喚著他的名字。 然而很快,對方身上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吸引了少年的所有注意力。 仿佛在那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這位港口黑手黨的最強戰力沉默許久,才勉強遏制住幾近將他吞噬的寒意。 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抑制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