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簡固執道：“孫兒沒錯?！?/br>
    王老太君又舉起拐杖想打他，王簡把脖子伸了上去，讓她打。

    她沒好氣地戳他的頭，罵道：“榆木腦袋，白挨了這一頓，現在痛快了？”

    王簡心里頭不服氣，卻也沒有說什么。

    王老太君指著外頭，“你是國公府的世子，往后是要繼承爵位的人。你爹掙下來的一切以后還不都是你的，你跟他較什么勁？”又道，“你知道你這爵位暗地里有多少雙眼睛覬覦嗎，他們巴不得你出岔子，好把你拉下馬來?！?/br>
    王簡嫌棄道：“這樣的爵位，孫兒不要也罷！”

    王老太君罵道：“糊涂！當年你娘為了這個爵位差點喪命，豈能容你這般輕賤？”

    王簡垂首不語。

    王老太君：“不管你父親做了什么，他始終是你的爹，他的爵位，是你的，他的權勢，也是你的。你是王家名正言順的嫡子，又有宮中的太后母子扶持，只要你別太荒唐，他就不敢奪你的世子之位，你明白嗎？”

    王簡繼續保持沉默。

    王老太君：“現在你既然已經知道他不為正了，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跟他硬碰硬無異于雞蛋砸石頭。

    “你難道就不能迂回奪他的權勢嗎，架空他的政權，撥亂反正，成為王家堂堂正正的主人。

    “這才是你應該去做的，而不是憑著一股子傲氣跟他硬碰硬，你明白嗎？”

    聽到這番話，王簡內心備受觸動，“祖母……”

    第39章 事業小伙伴   秦三娘的助攻搭檔上京來啦……

    王老太君痛心疾首, “今日挨了這頓打，你心里頭應該有數了，你那父親已經壞了芯子, 往后你要怎么做, 你心里清楚嗎？”

    “孫兒清楚?！?/br>
    “你清楚就好, 王家祖輩用鮮血掙來的清譽容不得有半分污跡沾染, 就算他王翰華是我親兒子都不行！”

    王簡歪著頭看她, 冷不丁道：“若是有一天孫兒殺兄弒父, 祖母又當如何？”

    “你！”

    王老太君震驚地望著他, 提醒道：“他是父親?！?/br>
    王簡表情淡漠, 冷酷道：“我護送老師骨灰回鄉時，他派人來追殺，我以一敵十撿回這條命來，他可曾把我當過兒子？今日我懇請他解惑, 他惱羞成怒把我往死里打，又可曾把我當過兒子？”

    王老太君被噎住了, 只得垂首沉默。

    王簡字字戳心, “我感念他養育之恩, 這才抱著最后幻想找他求證, 哪怕他是敷衍哄我都好，可是他沒有, 給我一頓毒打，把我僅有的那點親情都給打沒了。祖母你說，他可有把我當過親生子？”

    “三郎……”

    “祖母, 孫兒寒了心。你真以為我蠢得去討打嗎，正如你說的那樣，認個錯服個軟, 大家都相安無事?？墒俏覜]有，我就想賭，賭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他對我的底線又在哪里。今日這頓毒打，打得好，把我徹底打清醒了，只要是阻擋他的絆腳石，任何人都可以拋棄?！?/br>
    聽了他的話，王老太君重重地嘆了口氣，“當初你父親還是我親手教養的?！?/br>
    王簡委婉道：“祖母在后宅不知前朝的事，這些年跟廢太子一黨爭斗，父親確實改變許多?！?/br>
    王老太君伸手，王簡扶住，她輕聲道：“你可莫要像你父親那般，讓祖母失望?！?/br>
    王簡許諾道：“孫兒不會，老師的這條命背在孫兒身上，一輩子都抹殺不掉?！?/br>
    王老太君拭了拭眼角，感慨道：“竇老兒是個高風亮節的人，可憐了他的一番苦心，你是他最得意的門生，萬不可負了他?！?/br>
    “孫兒明白?！?/br>
    “真是造孽，你年紀輕輕就背負了這樣的重擔，我王家也不知上輩子干了什么缺德事，竟這般多災多難?！?/br>
    “祖母……”

    “你也餓了，我讓白芷送些飯食來，好好吃飯，勿要跟自己過不去?！?/br>
    王簡點頭。

    王老太君起身道：“我去看看你阿娘，她性子弱，不知得傷心成什么樣子?！?/br>
    稍后白芷送來飯食，王簡洗過手后，拿起筷子默默地用飯。

    挨了這頓打，他心里頭一點負擔都沒有了。

    先前還在忠孝與正道之間徘徊，現在衛國公替他做了選擇。

    他在他眼里就是一顆隨時都可以拋棄的棋子。

    那么接下來，這個父親，在他眼里便不再那么重要了。

    年輕的幼崽，從這一刻起，開始亮出他鋒利的獠牙與尖銳的利爪。

    他將用他的權術與智謀一點點架空衛國公幾十年建造起來的堡壘，甚至青出于藍，把整個朝堂血洗，建立起屬于自己的理想王國。

    另一邊的姚氏憂心忡忡，見王老太君來了，忙起身接迎。

    姚氏愁容滿面道：“阿娘，三郎現在還好嗎？”

    王老太君安撫道：“他沒事，天色也晚了，你今日就在這兒歇著，改日我把他帶出去走走散散心，給父子倆一個臺階下?！?/br>
    姚氏不知內情，頭疼道：“這孩子犯起倔來真叫人擔憂?！?/br>
    王老太君也沒有多說什么，只道：“我去立雪堂看看，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孫子，總不能讓他們鬧得太僵?！?/br>
    姚氏起身送她出去。

    家奴抬來步輦，王老太君由婆子攙扶著坐了上去，婢女在前面提著燈籠照亮，一行人前往立雪堂。

    在王老太君過去的那陣子，二房喬氏正在寢臥里勸衛國公。

    他的心情很不好，慍惱道：“你還要替那逆子說話！”

    喬氏溫言道：“三郎到底太年輕，經不起外頭的蠱惑，王郎多加規勸便好，如今你把他打了一頓，倘若日后他忌恨起來，豈不是傷了父子情？”

    這話說得微妙至極。

    衛國公陰鷙地盯著她，細細回味話里的含義。

    喬氏露出驚慌的表情，后知后覺道：“妾該打，妾不該胡亂說話?！?/br>
    衛國公沉默不語。

    喬氏不敢多說，怕越說越錯。

    沒過多時，姜婆子來報，說王老太君來了。

    衛國公起身去了書房。

    家丑不可外揚，這事確實鬧得太過，母子在書房里坐了會兒。

    王老太君的心里頭其實是微妙的，甚至有些無法直視衛國公。

    那畢竟是她的親兒子，一直以為他清正廉明，卻不想早已壞了芯子。

    她收起復雜的思緒，睜眼說瞎話道：“三郎這孩子實在太倔，到底年輕了些，外頭的花言巧語輕易便把他哄糊涂了，殊不知文霖掙來的前程都是為了他，到底讓人心寒?！?/br>
    這話聽著倒是熨帖，衛國公道：“母親理解孩兒的難處就好?！?/br>
    王老太君嘆了口氣，“今日你也把他打得太過，他縱有萬般不是，也好歹是你的嫡子，難不成還當不住外人嗎？”

    “阿娘，那逆子實在氣人！”

    “好了好了，方才我好生勸過他了，他也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到底是親生的，鬧成這般，叫人看了笑話?！?/br>
    衛國公沉默不語。

    王老太君繼續說道：“你父子倆一個臭脾氣，改日我把他帶出去走走，他挨了你這頓打，心里頭肯定是不痛快的，得多哄哄?！庇值?，“你自小就對他嚴厲，光打巴掌不給棗怎么行?！?/br>
    她親自來當和事佬，衛國公怎么也得給點面子，緩和道：“阿娘做主便好?！?/br>
    “過幾日我去慈恩寺清修一陣子，把三郎也帶去，他的那些公務，你給他處理了，讓他在我身邊多陪幾日，我好生開導開導?！?/br>
    “如此更好?！?/br>
    王老太君伸手，衛國公起身攙扶，她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今兒這事便到此為止，翻篇了，日后若府里還有誰提起，發賣的發賣，杖斃的杖斃，你明白嗎？”

    衛國公：“孩兒明白?！?/br>
    王老太君邊走邊道：“二房在管事，你讓她盯緊了，若我聽到有人議論，在背后嚼舌根，唯她是問?！?/br>
    衛國公：“是?！?/br>
    王老太君拍了拍他的手，外頭的婆子前來攙扶，一行人陸續離去。

    送走他們后，衛國公回寢臥，把王老太君的話叮囑了一番。

    喬氏唯唯諾諾，衛國公也沒心情應付她，把她打發回去了。

    喬氏回到自己的凌秋閣，心里頭憋著氣，不痛快地砸碎了一只碗盞，她身邊的婆子忙道：“娘子息怒！”

    喬氏恨聲道：“壽安堂那老太婆真是討厭！”

    婆子安撫道：“那老太君都已經八十一了，她還有多少年的活頭？”又道，“今日世子忤逆，可見把家主氣慘了，父子倆遲早離心，一旦生了嫌隙，往后還怕沒有機會嗎？”

    喬氏陰沉的臉這才稍稍緩和了些，“你說得不錯，三郎越是跟王郎鬧得僵，大郎和二郎就更要貼心才好?！?/br>
    婆子：“娘子想明白了就好，這個家說到底不是老太君做主，主母那邊又是個軟弱的，只要大郎和二郎牢牢抓住家主，比世子會做人，遲早會變天?！?/br>
    喬氏看著她，翻白眼道：“那老太婆說了，若是日后府里傳出父子不合的言論，唯我是問。你聽聽，這不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嗎？”

    “娘子無需理會，做好本分就行，不能讓她拿了把柄說辭。咱們就當局外人看戲，老奴就不信，經過了這事，父子還能跟以前一樣?！?/br>
    喬氏替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若有所思道：“你說得對，且瞧著吧?！?/br>
    王家的世子爵位，她遲早都會把它拿到手的。

    之后待王簡身上的傷好些后，王老太君把他帶去了慈恩寺。

    離開國公府的那天上午，王簡又恢復了往日的溫順，像一只小貓咪跟衛國公行禮。

    見他態度謙順，衛國公也沒有找茬。

    父子倆維持著表面上的和睦。

    馬車浩浩蕩蕩離開，前往慈恩寺。

    在王家的車隊離開京城時，另一輛馬車則從魏州進城來了，正是方氏的妹子方二娘母女。

    得知她們今天能到京，方氏遣陳婆子和張叔前去接迎，雙方在崇德牌坊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