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70節
這些年大晉和北狄戰事不斷,每一次北狄南下,邊境之地便有無數百姓喪生,不知道多少將士死在含山關外,拿著血rou之軀才護住邊境安寧。 晉朝百姓就沒有不恨北狄之人的,他們雖然有好些不懂得宿鐵是什么,可光是蘇錦沅所說就能知道。 那些宿鐵送去北狄之后,要的是他們大晉百姓和將士的性命??! “殺了他!” “殺了他??!” “豫國公該死,方家該死??!殺了他??!” 群情憤涌之時,無數人紅著眼看著豫國公滿是憎惡之色,堂內這些話傳了出去之后,整個刑部外面也傳來此起彼伏要求嚴懲豫國公的聲音。 豫國公終是怕了。 第363章 陛下,你在怕什么? 沒了之前的底氣,沒了那些籌謀算計,聽著耳邊那一聲聲的“殺了他”,看著那些幾乎恨不得涌進大堂之內手撕了他的百姓。 豫國公瘋狂掙扎起來,用力之下,竟是甩脫了身上壓制。 “啊啊……” 豫國公張大了嘴,可喉間卻只發出嗚咽聲。 蘇錦沅離得最近,察覺到他不對時便緊皺著眉心。 而堂上梁德逑也終是看到豫國公那猙獰神情之下,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的模樣,他一邊敲著驚堂木,想要讓人壓住外間群情激奮的百姓,一邊正想喝問豫國公情況。 卻不想在這時,角落之中立著的屏風之后卻是傳來一聲滿是威嚴的厲喝: “方瑋庸,你簡直該死!” 嘩! 周圍突然多了好些身穿盔甲之人,而那些人與普通衙衛不同,出現之后便手持刀劍,瞬間取代了原本擋在大堂之外的那些衙差,將整個刑部大堂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他們擋在堂前,原本朝著大堂內涌來的人群被全數擋了回去。 門外所有人都是嚇了一跳,而堂前之人也都是抬頭朝著堂上看去,就見到那邊屏風隔斷被兩人抬著退了下去,而身穿一襲明黃色錦緞龍紋常服,肅著一張臉的慶帝,赫然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堂上除了梁德逑外,所有人都是嚇了一跳。 呆怔片刻之后,原本端坐于旁觀席上的薄膺等人都是滿眼驚愕地紛紛起身,而隨同梁德逑審案的黎儉二人,更是“唰”的一聲站了起來,險些掀翻了身前桌椅,連忙繞了出去急呼出聲。 “臣等參見陛下?!?/br> 周圍百姓全是愣住。 陛下…… 皇帝? 皇帝居然也來了刑部?! 無數人跟著堂前一起跪了下去,不敢直視圣顏,匍匐在地高呼萬歲,而蘇錦沅抬眼看著走出來的慶帝,再想起剛才豫國公長時間的“沉默”,還有方才那瞬間的異常。 她突然就揚唇帶出一抹冷笑來,佯作受驚地退了半步,剛好就跪在豫國公身旁。 一邊伴著眾人叩見慶帝,一邊卻是扭頭趁著所有人都沒留意之時,滿是嘲諷地對著豫國公低聲道: “真可憐,你也不過是個棄卒呢?!?/br> 她聲音極低,卻被豫國公聽了個一清二楚。 豫國公不敢置信地看著走到堂前的慶帝,看著他臉上冷厲,想起剛才自己被梁德逑毫無顧忌的打壓,還有突如其來的“失聲”。 哪怕再不愿意相信,他也知道。 慶帝舍了他。 他這位輔佐多年的陛下,他曾以為是他最后退路,哪怕落罪之后也能保他性命的陛下,竟是想要讓他口不能言,直接扛了所有罪名去死! 慶帝冷著眼走到堂前,直接坐在主位之上,而梁德逑則是毫無異色地退到一旁。 “眾卿平身?!?/br> “謝陛下?!?/br> 堂前所有人都紛紛起身之后,那些百姓也被隔開到了堂外。 所有人都是抬眼看著堂上坐著的皇帝,而被清空些許的刑部大堂之上也是安靜無聲。 慶帝看了眾人一眼,才朝著豫國公寒聲道: “朕前些時日便知你貪污之事,謝愛卿送回證據之時,朕哪怕動怒卻依舊存有疑慮?!?/br> “你曾得先帝信重,也曾輔佐先帝平定朝中亂局,創大晉盛世,當初先帝駕崩之時,命你為輔政大臣,朕這些年看在先帝份上也對你委以重任,從未懷疑?!?/br> “朕從未疑你有過私心,哪怕眾人相告也只以為你貪些錢財,念及多年君臣之誼,想要放你一條生路,可是你卻該死!” 慶帝像是極怒之下,眼里滿是森然,那張臉上更滿是怒色和失望, “你罔顧先帝和朕對你的信任,蠅營狗茍,與人沆瀣一氣,欺上瞞下,你為圖享樂,貪污受賄,謀害朝臣?!?/br> “若非朕親耳聽到,朕絕不能信,你竟是為了一己之私勾連北狄,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方瑋庸,你何曾對得起先帝與朕的信任,又怎能對得起戍邊將士,對得起那些枉死在北狄手中的邊關百姓??!” 桌上擺著的那些證據,字字泣血。 慶帝身上陡然爆發出來的怒意和殺氣,那言語之間的憤慨和怒其不爭,讓得所有圍觀之人都感同身受,而這一刻,慶帝也與豫國公撇開了干系。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慶帝的震怒,而他言語之間所說,也是將之前他一直不肯下令審問豫國公之事解釋了干凈。 他顧及君臣之義,念及先帝囑托,才一再放過豫國公。 可豫國公卻對不起慶帝信任。 梁德逑半跪在堂下朗聲說道:“陛下,豫國公勾結北狄,謀害朝臣,貪污受賄罪證確鑿?!?/br> “臣奉命公審,已查清真相,有芮攀留下證物,溫氏呈上證據,豫國公這些年所謀之利全數在冊,所做的事情更是樁樁件件皆是死罪?!?/br> “還請陛下嚴懲,還芮大人,也還這些年被他所害之人一個公道!” 豫國公此時已經被人放了開來,他滿是狼狽地跪坐在地上時,抬頭看著慶帝時,臉上全是灰白之色。 耳中嗡嗡作響之時,全是慶帝剛才質問的那些話。 他為官數十年,權傾朝野,心思何等敏慧,他怎能聽不出慶帝話中那些撇凈他自己之言,慶帝將一切推到先帝身上。 因先帝看重他,慶帝才屢次忍讓。 也因先帝臨終委任輔政,將朝政大權交予他手,慶帝才對他信任至極,哪怕有人狀告之時他也未曾懷疑。 慶帝能有什么錯呢? 他不過是守著禮義忠孝,守著先帝遺命,重用先帝留下的老臣,他不過是一時糊涂被佞臣蒙蔽,才讓得他方瑋庸逍遙法外。 是他方瑋庸罔顧先帝信任,欺瞞陛下,是他欺君罔上勾結朝臣,是他貪心私利叛國通敵,這一切又和慶帝哪有半分關系? 他將他自己撇的干干凈凈,卻將所有罪名都落在他頭上。 豫國公從未有一刻發現,他自以為算計所有,到頭來卻比不上慶帝薄情,而最終置他于死地的,竟是他從未看在心上的慶帝。 他只以為慶帝是他最后的退路,卻不想他翻臉無情,竟是將所有退路直接斬斷,毫不顧這些年他替他做的那些事情,親手送他去死。 蘇錦沅說得沒錯。 他可真可憐…… 到頭來,也只不過是一個棄子而已。 聽著梁德逑說著讓慶帝嚴懲于他,豫國公臉上露出抹狠色來。 他張嘴正想起身,哪怕不能說話他也能拉著慶帝下水,誰知道還未曾動作,慶帝就抓著桌上的東西朝著他身上砸來。 那些冊子之物直接砸在豫國公身上時,上面的硬殼砸得他額頭出血,片刻間刺目鮮紅就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慶帝寒聲道:“你簡直該死!” 絲毫不給豫國公翻身的機會,周圍“衙差”圍攏上前,將豫國公按倒在地, “豫國公方瑋庸勾結北狄,欺瞞朝中,謀害朝臣,當處死罪?!?/br> “傳朕旨意,去其國公之位,黜其輔政之名,三日后凌遲以證朝中綱紀,方家叛國之罪不可赦,男丁全數問斬,女眷充沒軍中??!” “溫家之人參與漕司貪腐,擇其罪,按律懲處,漕運司上下一干人等嚴審不待,芮攀之案,責成大理寺、刑部重審,若有冤情,替其昭雪?!?/br> 梁德逑等人跪在地上朗聲道:“遵旨……” “等等?!?/br> 堂外百姓正覺惡人受懲大快人心,恨不得高呼萬歲之時,一直站在旁邊安靜至極的芮麟卻是突然上前:“草民有事要稟?!?/br> 大堂之上,瞬時一靜。 慶帝看向眼前這長相出色的少年,或是已經解決豫國公之事,他神色還算溫和:“你還有何事?” 芮麟恭敬跪在堂下說道: “陛下愿懲方瑋庸替家父討回公道,草民感激不盡,只是被方瑋庸所害之人并非家父一人,且蒙冤不得昭雪,枉死邊境之上冤魂難散,更讓草民夙夜難寐?!?/br> “今得見圣顏,草民想替戰死臨川的蕭將軍,替死于臨川的數萬將士,向陛下求一個公道……” “唰!” 慶帝臉色瞬間變了,而原本滿心絕望的方瑋庸突然一愣,驀地轉頭看向那說話少年,又對上身旁站著面上一片清冷的蘇錦沅時,突然就忍不住露出笑來。 哈哈哈…… 這可真是好笑,慶帝將他推了出來,以為能平息民怨,將他自己摘出,可他卻不知道,這今日一場堂審從頭到尾都是為著蕭家之事。 這蕭家的目的,從不在他。 豫國公哪怕依舊不能出聲,可卻滿是嘲諷的無聲笑了出來。 一報還一報。 好!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