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68節
“芮麟狀告豫國公審結之后,會將臨川的事情當堂說出來,到時就算慶帝想要攔著,也來不及?!?/br> 蕭云鑫早知道謝云宴的打算,抬眼看他:“那你呢?” 謝云宴道:“我稍后便會出城?!?/br> 審豫國公,是審朝臣。 哪怕關系再深,也危害不到皇權,慶帝哪怕再氣也不會真做什么,可一旦牽扯出臨川舊事,冤害忠臣,致使數萬將士蒙難,這就不僅僅只是關乎豫國公一人。 誰也不知道慶帝氣急之下會不會狗急跳墻。 蕭云鑫看他:“不去見見她?” “不了?!?/br> 想起蘇錦沅,謝云宴眉眼都柔軟下來,“等此事了結,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干凈之后,我再見她?!?/br> 他癡戀她,也知道自己不愿離開。 去見了,他怕他就不想走了。 謝云宴將杯子放在桌上,朝外走時說道:“四哥,當初你追四嫂的時候,可是我給你望風的,你那些情敵十個有九個都是我替你解決的?!?/br> “我不在的時候,你得替我守好了我媳婦兒,要不然我就告訴四嫂,當初是你砸了羅七的腦袋,還讓人偷偷搶了她荷包……” “砰!” 蕭云鑫抓著杯子就砸了過去,“趕緊滾蛋!” 這倒霉玩意兒! 見謝云宴一溜煙地跑了,蕭云鑫才忍不住笑“呸”了一聲,早知道他離京之前來“認罪坦白”的時候,就該揍再狠一些。 白瞎了這死皮賴臉的勁兒。 …… 謝云宴沒在蕭家久留,他只是折了一支桂花放在蘇錦沅臥房的窗臺外面,就悄無聲息地離開。 等第二天早上,蘇錦沅發現窗臺外的桂花時,還有些驚訝。 霍柔有些驚奇地說道:“這是哪兒來的桂花呀?我記得玉磬堂里好像沒有這東西?” 蘇錦沅拿著那桂花,瞧見系在枝上的珊瑚珠子,忍不住就低笑出聲。 離開淮安的時候,那人還大方得很,說什么她在京城他在外策應,她就道以他那性子怎么會那么容易讓她單獨回京。 蘇錦沅抬眼看了下院中,不見熟悉身影。 見霍柔靠近后,她指尖將珊瑚珠子一勾,就藏進了衣袖里,嘴角帶著笑說道:“興許是院子里的丫頭采來的?!?/br> 蘇錦沅心情甚好地尋了個巴掌大的白瓷凈瓶,將那支桂花插了進去,擺在了榻邊的桌子上,嗅著那飄出的香氣說道, “突然想吃桂花糕了?!?/br> “那還不容易?!?/br> 霍柔聞言就笑,喚了行露就讓她去了廚房,叮囑著李媽今日多加一道桂花糕。 蕭老夫人他們不在京城,整個府中也就只有蘇錦沅和蕭云鑫他們三人,外間關于她回京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豫國公案即將開審的消息也眾人皆知。 探聽府中消息的人不少,只是蘇錦沅未曾出過府門,將大門一關,要么在府里陪著霍柔整理著家中那些賬冊賬本,要么就是跟蕭云鑫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九月初一,刑部開審這日,蘇錦沅早早就梳洗妥當,和蕭云鑫、霍柔一起,到了刑部門前。 刑部就在城東廣街,平日里甚是冷清的衙門前,此時卻是人頭攢動,圍了不少旁觀之人,豫國公涉案之事太廣,不僅關乎漕司、朝臣,更牽扯出先帝遺詔,皇室正統之事。 皇家的八卦遠比街頭巷尾的傳聞更要引人眼球,不少人早就在等著今日,而刑部這邊也正如之前謝云宴所說,慶帝為了“自證”,也同樣為了平息外界謠言。 往日緊閉府衙大門的刑部,今日卻是朱門大開。 不僅允百姓進去觀看,更于堂前設界,公審豫國公,除此之外,薄膺,汪光中等幾位朝臣也都來了,皆是坐在旁觀之位。 梁德逑穿著官服坐在主審位上,旁邊次一些的,則是刑部尚書黎儉,大理寺卿樊宏康。 第362章 堂審 除此之外,刑部大堂旁邊設下一隔斷,立著一面檀木雕花繪著仙鶴山水的屏風。 那屏風之后像是坐著什么人,只是被屏風遮掩之后,又在旁邊角落,不被人察覺。 堂前衙差當界,外面圍滿了百姓。 朱門之外更是人頭攢動,不少人擠不進堂前,只能踮腳朝里探頭看著。 “怎么來了這么多人?” “哪能不多,這審的可是豫國公呢,他勾結北狄,殺害朝中那些大人,還干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情,照理說幾個月前就該審了,可一直拖到了現在?!?/br> “聽說他不是握著陛下把柄嗎?”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先帝遺詔,說是先帝爺當年想要傳位的不是當今圣上,而是另有旁人,好像連先帝爺也是被豫國公害的……” 蘇錦沅和蕭云鑫他們站在堂前,耳邊全是小聲議論的聲音。 先前“遺詔”的傳言鬧得太盛,再加上慶帝一直不肯下旨嚴審豫國公,讓的豫國公握著他把柄的謠言越發喧囂于塵,以至于京中幾乎無人不知。 此時哪怕堂審之前,周圍無數衙差看著,也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著此事。 “你們說,先帝爺當初真的傳位給別的人了嗎?” “那誰知道,說是當年就豫國公和蕭老將軍在呢,那蕭老將軍已死,就留下豫國公……不還有人說,先帝爺就是被人謀害的嗎……” “噓!你不要命了?!” 有人膽子小,連忙扯了說話那人一下。 人群安靜了一瞬,說話那人也是臉色微白,到底沒膽子議論更多,片刻后再說話時,就已經說起了今天堂審上,豫國公的那些事兒。 梁德逑坐于公堂之上,隱約能夠聽到外面傳來的那些議論聲,雖然聲音很小,可是“遺詔”,“傳位”這些詞兒卻依舊落進了耳中。 “梁大人?!?/br> 旁邊大理寺卿樊宏康臉色有些青,“該開始了?!?/br> 要是再讓這些百姓議論下去,他怕回頭陛下知道了,這些百姓法不責眾,他們這些不曾管束的朝臣卻會掉了腦袋。 梁德逑不著痕跡的朝著隔斷那邊看了一眼,一敲手中驚堂木,“砰”的一聲重響傳出之后,周圍站著的衙差也紛紛圍攏上前。 “肅靜!” 那些原本議論紛紛的百姓和圍觀之人都是感受到了堂內肅穆氣氛,口中議論聲都是小了下來,漸漸變得安靜,所有人都是朝著堂上看去。 “本官奉皇命嚴審豫國公方瑋庸勾結漕司,私通北狄,為謀私利命人謀害前都轉運司芮攀,以及漕司提舉溫志虎一案?!?/br> 梁德逑握著驚堂木時,神色肅然, “因事關外界流言,且涉及陛下清譽,為表公正,今日之案于堂前公審,允百姓旁觀,只審案期間管人等不得干預,堂外之人不得嘈雜,否則休怪本官無情!” “來人,帶相關人等上堂?!?/br> 周圍寂靜無聲,衙差那邊很快便將芮麟、溫家一行人全數帶入堂前,與此同時,豫國公也被人押著送入堂前。 蘇錦沅抬眼看著豫國公,跟上一次在宮宴上見到的那個大權在握,容色睿明淡定言笑的老人比起來,此時的豫國公卻要狼狽許多。 他身上穿著囚服,雖然未帶鐐銬,卻也見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生了很多瘡斑,腕間、面上更是消瘦很多。 數月牢獄生活,哪怕看管再好,他整個精氣神也萎靡了下來。 顴骨突出,下顎消瘦,頭發整理過了,卻依舊難掩鬢間突生的蒼白,那密密麻麻的白發掩藏在束起的官發之中,讓得他看上去比之數月之前,像是老了十來歲。 豫國公頂著周圍目光進入大堂時,看似依舊跟之前一樣鎮定,行走間背脊挺直毫無半絲懼意,可蘇錦沅卻依舊從他身上看到了那掩藏在鎮靜之下的惶惶不安,也看到了遲暮之下早已不復的意氣。 豫國公,終究還是怕了。 芮麟等人上堂之后,便直接跪下。 豫國公卻立于堂前,有衙差上前押著他下跪時,他卻是直接掙脫開來,抬頭說道:“老夫乃是當朝國公,先帝親封輔政大臣?!?/br> “陛下未曾褫奪官位之前,你等無權讓老夫下跪?!?/br> 黎儉二人聞言都是看向梁德逑。 梁德逑神色微冷,他自己算不得好人,也重權好利,可比起豫國公所做之事他卻已經算得上是絕世好人。 要是放在往日他自然不愿意招惹豫國公,可之前因為黃頡之事已經結仇,豫國公沒少暗中害他,如今他更是知道豫國公沒了將來,又何必給他留臉面。 梁德逑半點不懼豫國公,只冷聲說道:“笑話,這里是刑部,不是你豫國公府?!?/br> “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你,本官今日是代陛下審你,你如今不過是通敵叛國勾結北狄的罪人,又何來不跪之權?!?/br> “來人,讓他跪下!” 站在身后的衙差瞬間上前,一人按住豫國公的肩膀,一人朝著他腿腕上就是一腳,原本立于堂前的豫國公吃痛之下,被生生按著跪了下去。 “梁德逑!” 豫國公抬眼怒視,“你敢折辱老夫?!” “本官不過是按律行事?!?/br> 梁德逑只冷漠說了一句,就一敲驚堂木,扭頭看向芮麟:“芮麟,月余之前你敲登聞鼓,狀告豫國公方瑋庸謀害你父之事,陛下已經移交刑部今日堂審?!?/br> “你將所告之事當堂重述一次,不得有所隱瞞?!?/br> “是,大人?!?/br> 芮麟跪于堂前,那好看至極的臉上滿是肅色,當著眾人之面說道: “我叫芮麟,乃是前都轉運使芮攀之子,我父親芮攀得陛下看重,得管督察漕運和各地鹽鐵之物轉運之事?!?/br> “我父親為官清廉,也深感皇恩一日不敢怠慢,于府衙之事從不懈怠,卻不想那漕司上下勾結,內里早已腐爛至極?!?/br> “有人想拉我父親與他們同流合污,我父親不愿,便成為他們眼中釘rou中刺?!?/br> 他眸色微紅,聲音也泛啞起來, “一年多以前,我在亭山書院進學之時,突然收到我父親傳來書信,信中父親言辭驚懼,提及他查到漕司上下與朝中重臣勾結,走私漕運貪污受賄的證據?!?/br> “他說他身側已現殺機,唯恐被人所害,父親將他收集的證據連帶書信一并送來書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