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57節
他聲音如同泣血,緊握著拳心時,眼中微紅。 “他們本不用死的,可是卻為了這種可笑的原因,死守臨川不退,最后被生生耗死在了臨川城里?!?/br> 城門破了,他們血rou去填。 南越圍攻,他們只怕退一步,就會外敵長驅直入毀了大晉的社稷。 他們以為他們護著的是江山黎民,以為自己馬革裹尸,至死英勇,可到死都不知道,那不過是一場陰謀算計,一場可笑至極,利益較量之下被推出去的棄子。 蘇錦沅看著他眼淚,心中揪緊,這種真相何其殘酷。 謝云宴尚且如此,更遑論是蕭家的人。 她都難以想象,若是蕭老夫人她們知道,她們的兒子,夫君,居然是因此而死,她們怎能承受的住。 蘇錦沅忍不住伸手輕環著謝云宴,將比她高大的男人抱進懷中。 此時沒有男女之情,也無半點旖旎。 她只是環著他低聲說道:“真相不會被一直掩埋,他們也不會枉死?!?/br> 謝云宴用力抱著蘇錦沅,仿佛想要從她身上汲取力量,力氣大的想是將人都揉碎進骨血里,許久之后,他才紅著眼重重“嗯”了聲。 第354章 蘇衡反水 …… 慶帝得知仙陽的事已經是七天后。 那被楚牧帶回的證據一疊疊地放在龍案前時,讓得慶帝震怒至極。 私運宿鐵,勾結北狄,欺上瞞下,貪污漕運…… 那漕運之上每年虧空的數百萬兩銀子,那拿著宿鐵勾結北狄危害大晉,樁樁件件都踩在了慶帝底線之上,哪怕他再寵信豫國公,此時也難以去忍。 “這些東西,都是真的?”慶帝寒聲問道。 楚牧跪在地上回答道:“千真萬確?!?/br> “溫志虎已被人滅口,殺他之人乃是豫國公府暗探,豫國公像是早已察覺到謝大人南下調查漕運之事,不僅提前劫走了宿鐵,還想要斬草除根,派人暗殺謝大人?!?/br> “微臣回京途中,也一路被人追殺,若非謝大人早有準備命人隨行護送,微臣怕是早就沒命了?!?/br> 慶帝聽著楚牧的話后神情陰鷙至極,謝云宴和蕭家跟豫國公府有仇,這話若是謝云宴來說他未必肯信,可是楚牧卻是他最為信任之人。 慶帝猛的一摔手中的冊子, “他好大的膽子!” 宮中下令鎖拿豫國公,建安侯親自帶的人。 等他率兵將豫國公府團團圍住,親自入內去擒豫國公時,就見豫國公穿著一身蒼紫色軟緞長衫,端坐在廳中飲茶。 見建安侯進來,他淺笑著道:“來了?” 建安侯冷笑:“國公爺倒還穩得住?!?/br> “何來穩不穩得住,不過是詔獄走一遭罷了?!?/br> 豫國公神色淡然, “那地方蕭家進過,老夫以前也進去過,又不是第一次了,況且老夫人什么都沒做過,陛下早晚能查清真相,辨別忠jian,老夫自然沒必要擔心?!?/br> “只希望你進了里頭還能這么嘴硬?!?/br> 建安侯看不慣豫國公嘴臉,更覺得他這人虛偽至極,到了這種時候了竟還強撐著覺得自己能夠翻身。 他懶得跟豫國公廢話,直接一揮手道: “陛下旨意,豫國公方瑋庸販運朝中禁物,謀害朝廷官員,即刻打入詔獄?!?/br> “方家上下男丁入獄,女眷囚禁于府,沒有陛下圣諭,任何人不得踏出府宅半步,否則以抗旨論處!” …… 豫國公被擒震驚朝野,溫志虎的死,宿鐵之事更是讓不少人都惶惶不安,與此同時,謝云宴南下調查漕運司一事也徹底遮掩不住。 慶帝索性復了謝云宴官職,任他為新任左都運使,接替以前芮攀之職,負責肅清漕司上下,而楚牧帶回的證據則是留在宮中,等到漕司之事完結之后,再一并交由刑部和大理寺發落。 漕運司關系眾多,不少人都是惶惶不安。 薄相府中,薄膺知道謝云宴所做之事后,忍不住朗聲大笑。 “好小子,這手段果真凌厲?!?/br> 他還以為謝云宴還得要一段時間,才能取得些成果,也想著他去江南之后,對著漕運司那般龐然大物,沒個三、五個月怕是難以查清漕司之事。 卻沒想到這才不到兩個月,他就已經做到了這般地步。 梁德逑也是驚訝,雖然早就知道蕭家意在豫國公。 兩人之間不死不休,可沒想到謝云宴居然真有本事,將豫國公一把扯了下來。 “我聽說建安侯去擒豫國公時,他好像早有預料,豫國公畢竟在朝中這么多年,根系極深,陛下又對他極為寵信,怕是沒那么容易被打壓下去?!?/br> 汪光中坐在一旁,聞言冷嗤道:“那也要看他做了什么?!?/br> 尋常事情,慶帝自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豫國公認個錯低個頭,慶帝也就放過他了,可這次他卻是販賣宿鐵,勾結北狄這種通敵叛國的大事。 慶帝能饒了他才怪了。 “我跟楚牧打聽過溫家送回來的那些證據,樁樁件件都是鐵證,溫志虎跟了豫國公多年,對他的事情知道得太多,而且宿鐵之事也由不得豫國公狡辯?!?/br> 旁人的話慶帝不信,可楚牧親自帶回的證據,他總該信吧,更何況此次南下,那常一喜還折在了仙陽城外。 梁德逑卻沒他們這么樂觀:“可陛下卻將證據壓在了宮中?!?/br> 汪光中神色一頓。 薄膺也是臉色微變。 梁德逑說道:“陛下的性情你們應該清楚,他絕對容不下背叛之人,如果真要追究豫國公,此時那些東西就該送去大理寺和刑部,而不是壓在宮中不發?!?/br> 汪光中皺眉說道:“可陛下不是說了,此事關聯甚廣,要等謝云宴肅清漕司之后,上下官員一并發落?” 梁德逑聞言只覺得汪光中單純:“你可知道漕運十二總,上下多少人?又知道方瑋庸所犯之事有多重?” 他頓了頓, “別的不說,你可還記得當初臨川戰敗之后,蕭家的罪名?” 只不過一個似是而非的叛國之罪,幾個信口胡說不知道出處的“證人”。 慶帝未曾細問臨川之戰,就斷定蕭家有罪,下令嚴審蕭家之人,險些廢了謝云宴一雙腿,讓他喪命在獄中。 可如今呢? 溫家交上來的那些東西鐵證如山,想要定豫國公的罪名不是難事。 無論是私通北狄,販賣宿鐵,還是謀害朝廷官員,亦或是他多年貪贓枉法,都足以讓豫國公死無葬身之地。 以慶帝性情,他若真要嚴懲豫國公,根本不必等到漕司那邊問罪,就可先行讓刑部和大理寺嚴審豫國公,至少查清楚謝云宴送回的那些東西上所寫之物。 可他沒有,反而只是將豫國公打入詔獄之后,就將事情擱置了下來。 豫國公入獄已經好幾天,朝中上下除了替他求情之人,慶帝卻沒提過半句審問之事,反倒將謝云宴送回的證據留在了宮中。 這其中深意,由不得人多想。 汪光中原本并沒多想,聞言之后臉色逐漸僵硬起來,而薄膺本就心思最為謹慎,之前未曾留意,此時聽梁德逑說起之后,也突然察覺到慶帝這番說詞太像是推脫之言。 汪光中忍不住說道:“陛下難不成還想要保方瑋庸?” 他可是勾結北狄! 梁德逑聞言道:“陛下的心思,誰能說的準呢……”他幽幽輕嘆了聲。 薄膺臉上笑意散盡,垂眸輕抿嘴角時,神色有些陰翳。 …… 京中紛擾謝云宴無心關心,江南亂局也一時間越發厲害。 三月初六,謝云宴整頓仙陽之后,拿下溫家和仙陽府衙之人,帶人突襲淮安漕司領軍府,擒住督軍靳吉勝,斬殺其麾下數名副將,拿住領衛軍兵權; 三月十五,領軍府圍攻漕運司總屬,拿下漕司提舉岳朗原,并州府魯巍、董全昆、范彥靖等人,查獲漕司官船七艘,走運私鹽等物十數萬兩; 三月二十七,謝云宴命人將岳朗原等人并漕運司查獲證物一并送往京城。 等到臨近四月底時,江南煙雨越發溫柔似水,謝云宴肅清漕司的手段卻更加凌厲,死于謝云宴手中漕司之人已不下數十,而關乎漕運司搜查出來的證據也一日比一日更多。 江南各地州縣府衙也有無數人牽連入內,那一封封奏折送回京城,引得朝廷上下震動,連帶著原本因豫國公下獄而安靜至極的朝中,也開始變得不安起來。 仿若當初西北之事再現,無數人上了折子,彈劾謝云宴擅自調動領衛軍為其私用。 朝中幾位老臣也紛紛發力,言及漕運乃是朝廷重務,不能讓謝云宴再這般肆意殺伐下去,否則江南大亂,早晚會影響朝政。 豫國公留于詔獄之中,對外間消息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聽著身前那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人說完之后,他便忍不住笑出聲:“謝云宴還是那么任性妄為,他當江南是西北嗎,漕運貪腐何止關乎一兩人,這朝中之事又哪來那么多的黑白分明?!?/br> “利益動人心,他若只對付我一人也就罷了,可他卻想要以一己之力撬動所有人的利益,自然會有人忍不住出手教訓他,就算是陛下……” 豫國公低笑了聲, “他恐怕也沒那么相信謝云宴?!?/br> 牢門外站著的黑袍之人低聲道:“我照著國公爺的意思,暗中將謝云宴截留宿鐵,且拿住領衛軍兵權之事說與陛下,陛下果然對他生了忌憚之心?!?/br> “陛下已有意派人南下,接管謝云宴清查漕運之事,讓他先行回京?!?/br> 豫國公抬眼輕笑:“陛下屬意誰人?想必應該不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吧?” 那人低聲道:“是康王?!?/br> “哈哈……” 豫國公驀然間就忍不住笑出聲,京中誰人不知康王府和蕭家過節,陛下居然派康王去南地。 果然,陛下從來就沒信過蕭家,在他眼里,蕭縉就是噩夢,蕭家也是他心中扎得最深的那根刺。 謝云宴以為他拿住漕運之事,就能讓陛下對他深信不疑,就能替蕭家徹底翻身,壓住他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