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21節
“那時候的蕭家在整個大晉朝中都是數一數二的門戶,權勢如日中天,汪大人雖不如現在,卻也不是無名之輩?!?/br> “只要蘇萬全去了官府,以蕭家和汪家的名義追究此事,讓南陽城守下命鎖了城門,派府衙中人城中搜捕,未必找不回你弟弟?!?/br> 假如蘇錦樂走丟是意外,或是被人擄了,驚動官府全城搜捕,總能找到線索,而且那些拍花子最怕的就是擄到權貴人家的孩子,怕惹來禍事。 但凡聽聞官府出動,至少有五成的幾率會將人直接送回城里。 蘇萬全蠢嗎? 他不蠢,他要是真蠢,也不可能瞞得住蕭家這么多年,明明苛待蘇錦沅,卻還站著婚約的關系從蕭家換取好處。 他既然不蠢,也知道府衙之事的那些道道。 那他明知道蘇錦樂丟了,為什么不去報官,反而只自己私下尋找,做出了一副急切之相,將年幼的蘇錦沅哄得團團轉。 蘇錦沅臉上血色散了個干凈,咬著嘴唇時,神色難看至極:“你是說……是他們……” “我也只是猜測?!?/br> 謝云宴說道:“我從不想用惡意去揣測旁人,可是蘇家的人不同?!?/br> “余氏這么多年苛待于你,蘇萬全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是真的還記得你父親,念著跟你們的血脈親情,他就不可能像是之前那樣坐視不理?!?/br> 見微知著,蘇萬全對他弟弟,還有他弟弟留下的血脈也并沒有那么看重。 “我記得你之前曾經說過,你父親走后留下了一大筆錢財,還有一些人脈,蘇萬全和余氏去涇川接你們時,極有可能是沖著這些東西,還有你身上跟蕭家的婚約?!?/br> “你父親是為了救將軍而死,將軍重情義,既定下婚約就一定會照拂你們姐弟,而在蕭家眼皮子底下,他絕無可能強占了你父親留下的東西?!?/br> “人總是不知足的,貪心蒙蔽了雙眼時,什么樣的惡事都做的出來?!?/br> 蘇錦樂要是還在,等他長大成年之后,有蕭家撐腰。 蘇萬全就得將那些東西全數還給他們姐弟,否則就會背上謀奪弟弟家產的惡名,蕭家也絕不會放過他。 可要是沒了蘇錦樂,只剩下一個蘇錦沅。 只要哄得住她,她又是外嫁女,給她多少東西給全都由得蘇萬全說了算。 蘇錦沅不提,蕭家也不會主動去幫她要那些東西,否則便會落得個貪圖蘇錦沅嫁妝的名聲。 謝云宴低聲道:“余氏的惡毒都是表面的,蘇萬全的冷漠絕情藏得更深?!?/br> “你弟弟走失的事情也許真的只是意外,可是以你們當時的年紀,還有蘇家后來對你的態度,以及蘇萬全這些年從未提及過你父親留下之物半句?!?/br> “他不是沒有可能為著錢財朝你們動手?!?/br> 蘇錦沅臉色格外難看。 有些事情不提她從沒去想,可當有人提起之后,再去想起當年阿洛走丟的事情,就能發現蘇萬全和余氏的古怪。 剛從涇川離開時,他們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和阿洛。 她傷心爹爹的死,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阿洛就也跟著她,哪里都不去。 那天夜里,是蘇萬全說南陽城熱鬧,要帶他們出去看花燈散心,也是他拉著他們一路走到了熱鬧的地方,卻突然說要去買點東西,將她和阿洛放在了人群里。 她到底是個孩子,被那些新鮮玩意引了心神,顧及不到阿洛。 可是余氏呢,還有一路上跟著他們的那些蘇家的下人。 怎么就那么巧全被人流沖散了,沒有一個人瞧見阿洛丟了? 蘇錦沅還記得,阿洛剛走丟時,無論是蘇萬全還是余氏都格外自責,說起阿洛就會掉眼淚,可是等回了京城見到老太太之后,兩人就鮮少再提燈會上的事情。 反而是老太太,不知道為什么認定了她是克星,覺得是她弄丟了阿洛。 蘇萬全沒有反駁,余氏也沒有解釋。 周圍所有人都說,是因為她貪玩,才會將阿洛弄丟了。 漸漸地,老太太罵她,蘇心月也說她,就連余氏也改口說是因為她,阿洛才會走丟。 說的人多了,她也就覺得真的是因為自己才將阿洛弄不見了,卻忘記了她當時也才不過六歲,她的容貌不差,比起阿洛來說更是個容易出手的女孩兒。 若是真有人趁亂拐走了阿洛,又怎么會放過同樣年幼的她? 大概是因為,她身上還有蕭家的婚約。 蕭家的人也絕不會讓恩人的兒女全數出事,所以蘇萬全不敢,也舍不得“弄丟”了她? 蘇錦沅眼中露出恨意: “蘇!萬!全!” 他奪了爹爹留下的家產,她不恨。 他視而不見余氏苛待,她也不怨。 因為她知道,寄人籬下本就是如此。 可如果真是他故意弄丟了阿洛,只為了爹爹留下的那些東西,她跟他不共戴天??! 蘇錦沅“唰”地起身:“我要回京城?!?/br> 謝云宴拉著她:“回去做什么?時隔這么多年,就算當初真的是他故意,他也不會承認?!?/br> 將人拉著坐回了遠處,謝云宴才蹲在她面前說道: “你先別急,我會立刻傳信給程叔,讓他去查當年的事情?!?/br> “如果真是蘇萬全做的,他定然會咬死不認,不過余氏是個守不住嘴的,而且他們那時候既然帶的有下人同路,總會有人知情?!?/br> “我讓程叔先從余氏和當年蘇家那些老人那邊下手,實在不行,還有蘇心月,她進了康王府不會好過,余氏那么寵著她,也許她能知道一些事情?!?/br> 謝云宴抬頭看著淚流滿面的蘇錦沅,伸手拂去她臉上眼淚,一字一句地道, “你信我,我會幫你找到弟弟?!?/br> “如果真是他們做的,我也絕不會放過害了弟弟的人?!?/br> 他聲音微沉,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一點一點的將她心中的怨恨和焦慮撫平。 “別怕,我在?!?/br> 蘇錦沅眼淚洶涌。 自從爹爹死后,就再也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告訴她,別怕,他一直都在。 眼淚脫眶而出,還沒落下就被他伸手擦盡。 謝云宴將她臉上的眼淚擦掉之后,這才拿著錦帕替她擦著手心上的血跡,眉峰輕蹙時,臉上是不自覺流露的心疼。 他向來傲骨嶙峋,立于人前從不跟人低頭。 可此時就那么半蹲在她身前,用他那滿是薄繭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掌心里的傷口,像是捧著珍寶,生怕損傷了半點。 蘇錦沅像是被什么擊中,紅著眼時突然狼狽:“謝云宴……” “嗯?” 他抬眼。 蘇錦沅伸展手指,握著他的手:“你要一直跟著我?!?/br> 謝云宴愣了一下,猛地抬頭看她:“你說什么?” 蘇錦沅眼神瑟縮了下,卻頭一次沒有避開,反而聲音沙啞的說道:“我說,別弄丟了我?!?/br> 掌心是從未有過的溫熱,耳邊的言語也是如此的真實。 他眼眸瞪大時有些難以置信,可當對上她水跡未干卻澄澈漆黑的雙眼時,看到她眼里的認真,所有的猜疑和不敢置信,都漸漸化成了得償所愿的狂喜。 謝云宴小心翼翼地松開她,然后又一點一點的試探著與她十指交纏,見她未曾拒絕,手心便越握越緊。 沒有拒絕,也沒有掙脫。 眼前的人溫順至極。 “阿沅?!敝x云宴輕喚。 蘇錦沅抿抿唇,低“嗯”了一聲。 “阿沅?!?/br> 又喚了一聲。 蘇錦沅瞪他。 仿佛得到回應,謝云宴嘴角瞬間揚起,他緊緊抓著她手心時,黑眸里乍然蕩開波光,粼粼細浪之下,那眼神之中全是掩飾不住的歡喜。 蘇錦沅被他臉上笑容煞到,有些不好意思移開眼,卻更多是從心底蔓延而出的喜悅。 她想要抽出手,卻被他握得緊緊的,她只能低聲道:“松手?!?/br> 謝云宴哪肯答應:“不要!” 蘇錦沅臉頰微粉:“你抓得我手疼?!?/br> 謝云宴這才想起她手心還有傷,連忙松開手時,就見她血跡染在了自己掌心上,頓時懊惱,連忙拿著帕子替她擦血跡:“對不起,我剛才忘記了?!?/br> “怎么樣,疼不疼,要不我去找個大夫來……” 蘇錦沅連忙一把抓著他袖子,就只是掐破了點兒皮,要真找個大夫來,那得多丟人,將人拽了回來,她說道:“就只是破了點皮,別去了?!?/br> 謝云宴只能蹲了回去,替她吹了吹掌心。 蘇錦沅指尖微蜷,到底不好意思,連忙就想將手縮回來。 “少夫人,茶煮好……” 珍珠端著煮好的茶水從小廚房那邊出來,剛過廊下就看到院中一幕。 天色還沒徹底暗下去,她一眼就看到了那石桌前面,謝云宴蹲在蘇錦沅身前。 穿著玄衣的六公子拉著大少夫人的手,低頭看著她掌心,神情虔誠而又熱烈,他低頭在她指尖輕碰了下,眼里藏著的是毫不掩飾的愛慕。 “砰——” 珍珠手里端著的東西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