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16節
之前她在整理蕭家布莊的生意時,也曾經留意過京中其他布莊的情況,對于他們京中布業大概的行情也知道一二,這兩種顏色的確未曾在其他地方瞧見過。 這么真好的古香緞,帶回去后讓人繡了圖樣,定能賣個好價錢。 蘇錦沅心動之下,朝著那人問了價錢,又詢問了他們有多少現貨。 那人一一回答之后,蘇錦沅全部記了下來,又問:“你們在仙陽鎮內可有落腳的地方?我若是想要下定的話,該到何處找你們?” 那人忙道:“夫人若是有意下定,直接去城西的錢氏布莊就行,那里有完整現成的布料,還有一些其他的料子,我們錢家的布料都是頂頂的好,夫人可以去看看?!?/br> 蘇錦沅知道他們在仙陽有鋪子后,更放心了些:“成,那我明日去你們鋪子里瞧瞧,再下定?!?/br> 那人笑容滿面。 談好了一家之后,蘇錦沅就徹底來了興致。 周圍有不少其他賣布料和原料絲棉的,瞧著她是買貨人,而且這么快就有意跟錢家下定,連忙都紛紛湊上前來,想要兜售自家的貨物。 蘇錦沅也不嫌吵鬧,被眾人圍著七嘴八舌說話時,卻條理分明,游刃有余。 謝云宴對布料的事情不怎么了解,蕭家生意上的事情也一貫都是蘇錦沅和霍柔在辦,他所知不多。 他就跟在蘇錦沅身后,看著向來清冷的人突然煥發出活力來,在人群之中如同游魚入水,與人商談格外熟練。 問價,看貨,分辨貨物品質,與人商談試探底價,那種種手段老練至極。 夏生和珍珠都是看得目瞪口呆。 “公子,少夫人瞧著比程叔還厲害?!毕纳吐暤?。 程昱幫著謝云宴管著商行的事情,這些年走南闖北,身上有著一股子商人的市儈和精明,而蘇錦沅此時的模樣簡直像極了程昱跟人談生意的樣子。 見她三言兩語就讓得一個瞧著格外不好說話的絲綿商人,主動降價了三成,還心甘情愿地承擔起往京城運送原料的消耗,答應將絲綿獨家供應給蕭家布莊。 事后還滿臉笑容,一副與蘇錦沅相見恨晚的架勢。 夏生忍不住咋舌:“公子,少夫人她以前做過生意嗎?” 這籠絡人心的手段,也太厲害了。 謝云宴微側著頭看著與人言笑晏晏的蘇錦沅,輕抿著嘴唇。 他是知道蘇錦沅過去的事情的,以前也聽大哥提起過幾句,說她父母早逝,父親死前將她托付給弟弟,被帶來京城生活。 他知道她在蘇家寄人籬下,也知道她性子怯弱。 偶有幾次去蕭家時,蕭大夫人和老夫人與她說話,她都是低垂著頭鮮少言語。 問及她在蘇家的事情,她也說一切都好,從不敢言及蘇家人半點不是,看上去就像個乖巧怯弱的木偶。 在蘇錦沅逃婚之前,謝云宴其實見過她不止一次,還曾經跟著蕭云熙一起去蘇家送過聘禮,可是比起性子驕橫像只花孔雀恨不得湊上前來的蘇心月,蘇錦沅的存在反而微弱的讓人毫無印象。 甚至在衢安城外的山上找到蘇錦沅前,他從未真正記住過她的長相。 寡淡,懦弱,無趣…… 這就是他對蘇錦沅所有的印象。 可衢安城外那一次見她時,她整個人卻是鮮活了起來。 攀在懸崖上時,她依舊害怕,可那雙眼里卻多了往日沒有的色彩。 她變得會拼命求活,變得進退有度,哪怕隱忍時,骨子里也多了堅毅。 仿佛沒誰教她,她就懂得了算計人心,懂得了如何求利,之后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情,愛憎分明下的果決和手段,好像都與曾經那個怯弱乖巧的蘇氏女劃開了一條線,變得涇渭分明。 曾經那個總是低著頭唯唯諾諾的女子消散不見,變成了如今的蘇錦沅。 謝云宴微側著臉看著不遠處的蘇錦沅,眼中生出些疑惑來。 是什么能讓一個人有這么大的變化? 她是天生如此,以前的怯弱只是偽裝,還是…… “阿宴?” 蘇錦沅跟人談好了價錢,約好了晚些時候去客棧里簽訂契約之后,扭頭就見謝云宴神色仲怔的看著她,那目光奇怪至極。 她歪著頭揮揮手, “發什么呆?” 謝云宴回神:“沒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br> 對上她有些疑惑的眼神,瞳仁黑白分明。 他也沒多解釋,只將剛才的疑問壓進了心底,對著她時依舊如常, “都看好了嗎?還要不要多轉轉?” 第313章 好巧,又見面了 “不用了?!?/br> 蘇錦沅搖搖頭,“該看的差不多都看完了,我剛才問過這些人,這里每天都會有新的貨物過來,而且過幾天還有一次大集,到時候附近城鎮的人也都會過來?!?/br> “反正咱們還要待上好幾天,不急著一次買完,等慢慢看看,說不定還有更好的?!?/br> 貨比三家,蕭家就只能吃下那么多的東西。 要是一次全部訂完了,回頭再有更好的,豈不是只能瞧著眼饞? 而且蘇錦沅這次南下除了替蕭家買貨,最重要的還是想要替蕭家開辟些其他來錢的路子,她想要去鎮上那幾家布莊瞧瞧。 若是料子都好,等回京之后,說不定還能跟京中其他布莊談談生意。 上一世行商的她很清楚,獨家和倒賣,才是最省事,利益也最大的。 四人離開“坊市”,去碼頭上看了看。 碼頭附近比起坊市這邊更加嘈雜,不少船只停下,扛著貨物的挑夫來來往往,他們四處看了一會兒,剛巧就碰到有漕司陸衙的船靠岸。 周圍運軍直接圍攏上前,直接辟出一條道來,而旁邊的商船和其他人都是紛紛避讓。 “奇怪,這才剛開春呢,漕運司的船怎么就走的這么勤了?” 謝云宴他們混在人群之中,就聽到身旁有人嘀咕。 蘇錦沅好奇回頭:“漕運司的船以前走的不勤嗎?” 說話那人瞧了蘇錦沅一眼,見她滿臉好奇,身后站著的男子模樣俊俏,皮白rou嫩的,瞧著就像是哪家出外游玩的小夫妻,便也沒放在心上,隨口說道: “往年春水漲潮之前,這江上幾乎看不到朝廷的官船,幾乎都是等到四月之后,漕河開運,官船才會在江上行走?!?/br> “可是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江上入冬后就沒停運過,等到年后這段時間,朝廷的官船走的更勤了,這才沒幾天,我都瞧見漕司陸衙的人過來開過三次道了?!?/br> 那人說話時瞧著陸陸續續上了官船的運軍,低聲道, “這官船上也不知道運的是什么東西,遮得密密實實的,半點都不讓人靠近,在碼頭上卸了貨也不管什么時辰,就直接被衙門那邊的人運走?!?/br> 他這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引起了其他人的談興,另外一個人也是說道:“可不是嗎,也不知道這船上裝的是什么寶貝?!?/br> “前天那靠岸的官船卸了貨后,碼頭上幾個挑夫想上前找活兒,結果活兒沒找著,不小心撞著其中一個箱子,直接就被拖下去挨了一頓板子?!?/br> “真的假的?” “撞了一下就挨了板子?” “我哄你們干什么?!?/br> 說話那人瞪眼,“當時我就在旁邊瞧著,就真的只是撞了一下,箱子翻地上,連蓋子都沒打開?!?/br> “可衙門的人卻像是他們惹了大禍一樣,逮著人下手就特別狠,邊打還邊問那幾個挑夫,是不是想要偷朝廷押運的東西,險些沒要了他們的命?!?/br> 那血淋淋的場面,他這會兒說起來都還覺得后怕。 “那后來呢?” “后來還能怎樣,查清楚他們只是附近挑夫就給放了,只是那頓板子下去,要是醫不好往后肯定完了?!?/br> 人群里議論紛紛。 “這府衙的人下手也未免太狠了?!?/br> “就是,是什么寶貝碰都不能碰了……” “別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玩意吧?” “噓!你不要命了?官府的事情也敢胡說八道,小心被運軍的人抓了,丟了小命!” 之前說話那人被嚇得連忙噤聲,其他人提起運軍那些人時,也是臉色不大好看。 漕司陸衙的人一向霸道,那運軍的人更是如此,仗著官府的身份從來不將其他人放在眼里,但凡與他們起了沖突,最后倒霉的都是旁人。 那些人不敢議論府衙和運軍的事情,只都轉而說起了別的。 謝云宴和蘇錦沅混在人群之中,將周圍那些話聽了個清楚。 兩人對視一眼時,臉色都是有些不太好。 他們在來南下之前,對于漕運司的事情都有過了解。 無論是戶部還是朝中,都未曾讓漕運司這邊押運過什么貴重之物,而且先前漕運司的人也言及,春水漲潮之前,漕河停運。 怎么會突然多了這么多官船? 謝云宴朝著夏生看了一眼,夏生就不著痕跡的從他們身旁離開,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之中。 “先出去?!敝x云宴低聲道。 蘇錦沅“嗯”了,拉著還在看熱鬧的珍珠,被謝云宴護著朝著人群外面走去。 三人好不容易從人群里擠出來,繞到了旁邊地勢較高的地方,遠遠就瞧見那邊官船之上人頭攢動,片刻后就有運軍的人從官船上抬著東西下來。 因為距離太遠,只隱約瞧見他們抬的是漆黑的箱子,那箱子里也不知道裝了什么,看著很重的樣子,四、五個運軍抬著一個時走著都有些吃力。 那些人將箱子抬下船挪到了碼頭上,漕司那邊的馬車過來,全部裝箱放在了馬車上后,就快速馱著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讓任何不相干的人靠近過。 碼頭上站著個人,仔細數著那些抬下來的箱子,后來更是帶著運軍隨行押運,那小心謹慎的態度,足以看得出來,那些“貨物”的重要性。 “那人是誰?”蘇錦沅朝著身旁問道。 謝云宴皺眉:“仙陽漕司陸衙的孔目官,譚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