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154節
春回隔著簾子聽到里頭傳來的聲音時,臉上也是忍不住露出激動神色。 “木頭,真的是四公子?!?/br> 夏生聞言也是忍不住朝著里頭看了一眼,緊了緊拳心:太好了,四公子沒死。 謝云宴大步走到蕭云鑫身前,看著他緊閉著眼的模樣,眼睛瞬間通紅。 蕭云鑫也不知道經歷了什么,整個人瘦的脫了形,右臂袖子空蕩蕩的垂落在地上,而左眼之上一道傷痕,從眉骨到顴骨上方,如同蜈蚣猙獰,好像將眼皮都劃裂了開來,再進一分連眼球都保不住。 濃密的絡腮胡下,脖頸也有傷痕朝著那臟污衣襟下蔓延。 那疤痕極粗,或是因時間已久,結痂的地方掉落之后,只留下深紅色的v疤痕虬扎突起,足可以想見,當時這傷到底有多深。 蘇錦沅只上前看了一眼,蕭云鑫的模樣堪稱慘烈。 深吸口氣,她朝著謝云宴說道:“他剛才看著有些不對勁,好像真的認不出你,先讓人去請個大夫過來……” 蘇錦沅頓了下,想起蕭云鑫的身份,又改口, “讓人去杏林堂一趟,讓席君寧過來?!?/br> 謝云宴深吸口氣,壓下眼底濕潤,叫了春回進來叮囑著,讓他親自去請人。 席君寧來的很快,一身月白大氅進來時,就吊兒郎當的說道:“怎么跑來這地方了,不是跟你說了要好生養著,這么冷的天跑出來,還累的我大老遠的來城西替你看診?!?/br> 他上前就欲替蘇錦沅把脈,一邊伸手一邊道, “怎么了,是咳嗽了,還是又難受了?” 蘇錦沅朝著旁邊一避:“不是替我看診,你的病人在那?!?/br> 席君寧手落空后,瞬間挑眉:“不是你,那春回這小子著急忙慌的叫我過來干什么?本公子出診的費用可是很貴的……” “別廢話?!?/br> 蘇錦沅瞪了他一眼,“趕緊替他看看?!?/br> 席君寧撇撇嘴,伸手捋了下衣袖,才走到了一旁躺著的人跟前。 還沒診脈呢就先瞧見了那張臉,他頓時喲呵了一聲:“這是逃荒來的,怎么弄成這德行,還有這眼睛……可真是命大,這么深的傷居然沒傷到眼珠子?!?/br> 謝云宴臉色冷沉:“席君寧!” 蘇錦沅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也是皺眉:“席君寧,這事不是跟你開玩笑的,這人很重要,趕緊替他看看?!?/br> 見她眼中帶著愁色,而謝云宴滿眼陰霾,席君寧也歇了玩鬧的心思,直接坐在蕭云鑫身旁,“看就看了,這么大火氣?!?/br> 他伸手想診脈時,一撈才發現袖管是空的。 席君寧愣了下,這才正經起來,換了左手診脈。 “元氣衰竭,病邪深入……” 他猛的抬眼, “你們哪兒找來這么個病秧子?” 謝云宴連忙急聲問道:“他怎么樣?” 席君寧淡聲道:“快死了?!?/br> “……” “席君寧??!” 別說謝云宴臉色鐵青,蘇錦沅也有些動了氣。 席君寧連忙收斂:“好了好了,是快死了,可這不是還沒死嗎?!?/br> “他這三陰寒極,亡陽于外,脈象如釜中沸水,浮泛無根,頭定而尾搖,伴有急促躁動之象,虛陽浮越,可不就是將死之相?!?/br> “看著倒還算強壯,可內里早已經枯竭,要是你們沒把人撿回來,最多三個月,他就得脈枯而亡?!?/br> 蘇錦沅心神一跳:“那還有救嗎?” “你說呢?”席君寧斜睨著她鄙夷,“你是在質疑本公子的能力?” “……” 蘇錦沅面無表情。 要不是還用的著他救人,她真想錘爆席君寧狗頭! 第224章 救他 席君寧寫了張方子,讓春回又跑了一趟杏林堂。 蘇錦沅命布莊管事送了碳盆和干凈衣物過來,又打了熱水,取了火爐。 等一切妥當之后,她就主動退到了隔扇之后,透過妝花小窗隱約能聽見里面聲音。 “先脫了衣裳,我看看傷勢?!?/br> 謝云宴跟夏生忙上前一起替蕭云鑫脫衣。 碰到身體時,才真切明白他瘦成什么樣子,入目可見的皮包骨,整個人也輕飄飄的沒什么重量。 等扶著人將他身上衣物褪去之后,夏生看著他身上忍不住倒吸口冷氣。 謝云宴更是緊抿著薄唇,手心都在發抖。 “他這命可真夠大的?!?/br> 席君寧讓兩人將蕭云鑫平放下來,指著他脖頸一路連接到胸前的傷痕,還有下腹,后腰上如同貫穿留下的傷疤。 他說:“這傷下手的時候怕是奔著他命去的,估計都能見了胸骨,還有這里,這里,這么深的痕跡,搞不好腸子都能出來了?!?/br> 這些傷一看就已經有些時候了,時隔這么久還猙獰至此,足可以想見受傷時得慘成什么樣子?!?/br> 席君寧垂眸看著躺著這人齊肩被砍斷的地方,那里長出參差不齊的rou瘤,一看就是沒好好縫補過傷口的。 他失了嬉笑之色,輕嘆了聲, “這么重的傷,尋常人光是流血都能死個十回了,他居然能僥幸活下來,當真是老天爺賞的命?!?/br> 謝云宴眼中濕熱,牙根都好像嘗到了鐵銹味,開口時聲音喑?。骸熬人??!?/br> “我自然會救,藥王谷的招牌不能砸在我手里?!?/br> 席君寧挑眉看著身旁主仆二人通紅的眼睛,若有所思,不過他卻沒開口去問,只朝著謝云宴道,“你先替他擦擦身上,我再替他施針?!?/br> “他身上這情況外傷內傷一大堆,受傷之后又沒好生修養損了根底,我先替他保住這條命,至于別的事情,晚些時候再說?!?/br> 謝云宴聞言連忙答應下來。 夏生忙端著熱水過來,而謝云宴則是親自擰了帕子替蕭云鑫擦著身上。 帕子擦過瘦的凸起的肋骨,再游走在腰間被剜去了rou的凹陷,謝云宴眼中一點點的陰沉赤紅,拿著帕子的手青筋都冒了起來。 “公子,我來吧?!毕纳蝗?。 謝云宴卻咬著牙:“不用,我來?!?/br> 屋中燃著炭盆,溫度卻不算太高,謝云宴怕蕭云鑫受涼,手腳利落地替他收拾妥當,等換了好幾盆水,又替蕭云鑫將頭發一點點打理干凈。 席君寧才上前替蕭云鑫施針。 “他身體的情況用針會疼,我先讓他昏睡一會兒?!?/br> 他說話時,拿著銀針才剛靠近蕭云鑫頭頂附近。 原本昏睡的蕭云鑫卻猛地睜開了眼,看到近在尺咫的銀針時頓時低吼了一聲,抬手就朝著席君寧要害抓來。 席君寧反應極快,忙一個起跳就后仰著避讓開來,蕭云鑫卻繼續朝他撲去,滿眼兇狠的模樣想是想要了他的命。 銀針閃爍,席君寧就想給他一針。 “別傷他!” 謝云宴低喝出聲,一把拽開了席君寧后,就伸手纏著蕭云鑫的胳膊將人拉回了木榻邊緣。 兩人同時“砰”的一聲栽倒在木板上,而蘇錦沅聽到動靜著急進來時,就看到謝云宴緊緊錮著蕭云鑫肩膀,將人困在榻上。 蕭云鑫掙脫不開,一只手還被他拉著纏住自己,他猛的張嘴就咬在謝云宴手上。 “唔!” 謝云宴疼的悶哼出聲,手上瞬間見血。 “阿宴!” 蘇錦沅眼中一刺,疾步就想上前。 “別過來?!?/br> 謝云宴吃疼時沉喝了一聲,叫停了周圍想要上前幫忙的人后,手中卻半點都沒松開,只是捆著掙扎不休的蕭云鑫,低聲道: “四哥?!?/br> 蕭云鑫嘴里咬得越發兇狠,喉間嗚咽著時,混著血腥扭頭,卻對上謝云宴漆黑如墨的眼眸, “四哥,我是小六……” 謝云宴低聲道, “我是阿宴,你不認識我了嗎?” 蕭云鑫微側著頭看他。 謝云宴輕摟著他說道:“我是小六,當初父親抱我回府的時候,想替我取名云齊,是你抓著剛學會的宴字不放,牙牙學語非說弟弟要叫阿宴,父親才替我改名云宴?!?/br> “小時候我膽子小,你為了壯膽裝神弄鬼地嚇唬我,將我扔在地窖里,找到我時被大哥揍了一頓?!?/br> “你帶著我偷溜摘先生家種的杏子,被他家的黃狗咬了一口,你就偷偷剪禿了那狗的毛,被父親罰著頂著水缸站了三個時辰?!?/br> “后來你養了只馬駒,叫踏影,還說要替我找一只渾身雪白的,叫追風?!?/br> “你還說等你從臨川回來,要跟我賽馬,輸了的人要去碧和園的戲臺子上,大喊三聲我是笨蛋,還要偷偷去拿了大哥藏著的兵譜,塞進二哥屋中……” 手上咬著的力道漸漸松懈了下來,原本還掙扎不休的蕭云鑫像是有些走神。 “出征之前,你藏了酒,就裝在你隨身的水囊之中,不準我告訴大哥,你還悄悄瞞著四嫂,把她表哥以前送給她的手串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