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144節
老夫人其實從沒覺得當時被人拒絕有什么不對的,以蕭家那時候的情況,不落井下石已是極好,為了家族子嗣與蕭家避嫌也無可厚非,可大兒媳婦卻不這么想。 蕭老夫人嘆氣:“找個機會勸勸她吧,總這么僵著也不是個事?!?/br>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替蘇錦沅擦著額頭。 冬日的冷水泡的人手通紅,陳mama說道:“老夫人,這水太冷,還是奴婢來吧?!?/br> 蕭老夫人卻是拒絕:“不用了,我瞧著阿沅氣色不太好,你回錦堂院一趟,去把君寧上次留下的益血丹和補氣丸取些過來,這邊我看著就行?!?/br> 讓陳mama回了錦堂院,老夫人就一個人守著蘇錦沅。 帕子濕了又擰,擰干了又濕。 蕭老夫人替她擦著臉上脖頸,又將衣袖挽起來,想要替她擦擦手,卻冷不防瞧見蘇錦沅腕上一片青紫,像是被掐出來的,隱約還能瞧見指印。 這是…… 蕭老夫人臉色微變,連忙又將她衣袖卷起來了一些,才發現她手肘和后肩上也有青紫,像是撞到了什么留下的。 她神色頓冷。 是誰傷了阿沅? 蕭老夫人不是尋常婦人,自然能看的出來這些都是新傷,難不成有誰怠慢了阿沅? 她心里有了計較,只打算珍珠回來之后好生問問,看到底誰這么大的膽子。 眼見著原本冰涼的水都已經被屋中熱氣烘熱了起來,蕭老夫人忙將蘇錦沅的衣袖重新規整好后,這才取了放在她額頭之上的帕子,端著銅盆出去,準備重新打一盆水。 屋中窗戶半開,蕭老夫人剛出去,就有人影進來。 謝云宴站在床前,看著昏睡之中的蘇錦沅,眼里神色變幻莫測。 許久之后,他才靠近,伸手探了探她額頭。 也不知道是他掌心太燙,還是蘇錦沅本就已經快要醒來,那炙熱落在額間時,蘇錦沅迷迷糊糊的睜眼,就對上謝云宴漆黑的眼眸。 “你……” “我只是來看看你?!?/br> 蘇錦沅有些迷糊,沒聽清楚他說什么。 謝云宴卻心神慌亂,“下午的事情是我冒失,可我不是羞辱你,我只是因為你要撇開我一時生氣,情難自禁?!?/br> “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將你置于難堪境地,也不會讓你背著惡名,壞了蕭家名聲……” “往后我會注意分寸,也不會再胡來,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他低聲說話時,眼里帶著無措和祈求,那微白的臉上是掩不住的慌亂。 蘇錦沅迷迷糊糊時,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她只是看到他微顫著眼睫時,臉上流露出的害怕,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少年伏在她背上,大雨滂沱之下,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 她竭力背著他時,他渾身微顫。 她說,“阿宴,別怕?!?/br> 謝云宴愣了下,垂眸就看到她迷蒙著眼,好像完全不知道身在何處一樣,迷迷糊糊地說著,“別怕,我在……” 他驀的就紅了眼。 哪怕知道她神志不清,可緊抿著薄唇時,嘴唇上的傷口依舊刺疼的厲害。 喉間像是堵著什么,心口脹痛時,眼中潮氣翻涌。 明知道不該,可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死也不想回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動了心思,可當他察覺時,就已經泥足深陷。 見她說完后迷迷糊糊的又昏睡了過去,謝云宴伸手輕拉著她的手,十指與之相纏,垂眼伏在她頸邊呢喃出聲: “對不起?!?/br> 我放不開手。 門外有腳步聲來時,謝云宴親了她指尖一下,替她掖了掖被子之后,才退開站在了幾步遠的地方。 片刻后,蕭老夫人端著銅盆進來時,就瞧見立于床前的身影。 “阿宴?” 蕭老夫人驚訝,“你怎么來了?” 謝云宴開口時,聲音有些?。骸拔绾笪襾磉^玉磬堂一趟,就發現嫂嫂有些不舒服,方才又聽說祖母過來了,還請動了劉女醫,所以過來瞧瞧?!?/br> 蕭老夫人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一時半刻說不上來。 她也沒多想,端著銅盆走到床邊放下,正準備說話,燈光搖曳之下卻冷不丁的看到了謝云宴臉上。 蕭老夫人神情微變:“阿宴,你臉上怎么了?” 第212章 認錯 屋中燭火搖曳,昏暗光線之下,隱約能聽到外間雪花積在樹梢,再壓掉時落在房檐上的聲音。 “你臉上這是……” 蕭老夫人眉心輕擰。 謝云宴臉上那痕跡,分明像是被人打的,嘴唇上更是有傷,連帶著嘴角結痂的地方還能瞧見血跡,看著還新鮮著。 “跟誰打架了?”她問。 謝云宴搖搖頭低聲道:“午后做錯了事,嫂嫂打的?!?/br> 蕭老夫人聞言愣了下:“嫂嫂?” 她剛想問是哪個嫂嫂,可驀然想起來。 如今蕭家之中能被自家孫兒叫做嫂嫂的只有三人,魏婉蕓守著意哥兒足不出戶,霍柔這幾天又忙著歲末看賬,連軸轉的昏頭轉向的。 能留在府中打了謝云宴,又能讓他這般乖馴的人,唯獨只有床上躺著的這個。 蕭老夫人將銅盆放在一旁之后,這才驀地想起,劉女醫說,蘇錦沅憂思成疾,又逢驚嚇。 她知道蘇錦沅一直cao心府中事情,擔心謝云宴和徐家之間的較量,也以為那驚嚇是指數日前徐家派人入府的事。 可如今想來,徐家的事情已經過去一月有余,就算驚嚇又怎會攢至今日? 蕭老夫人頓時道:“阿沅突然發病,可是因你?” 謝云宴說道:“是?!?/br> 蕭老夫人再問:“你與她鬧了矛盾?” 謝云宴抿著薄唇,垂眸時,臉上滿是陰翳。 有些事情不說話,比說話來得更直接,見他模樣,蕭老夫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直接皺眉: “阿沅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更將蕭家視若至親,她一直都是極為維護你的,你到底做了什么,讓她對你動這么大怒氣,還朝著你動了手?” 謝云宴張了張嘴,想起午后一時失智干得混賬事情,臉上有些難堪:“我與嫂嫂因事起了爭執,一時氣怒亂了腦子,言行不當冒犯了她,是我有錯……” “言行不當?” 蕭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變了臉色,“你與你嫂嫂動了手?” 謝云宴遲疑了瞬,雖未動手,可他做的事情好像沒比動手好到哪里去。 他一時沉默,倒叫蕭老夫人以為他真的朝著蘇錦沅動了手,腦子里驀然間就想起來,她剛才替蘇錦沅擦拭身上時,看到她手腕和后肩上留下的青紫。 蕭老夫人立刻冷靜不下來,“你個混賬東西,你當真對你嫂嫂動了手?” 她起身時氣聲道, “你給我跪下!” 謝云宴一聲不吭的跪在老夫人身前。 蕭老夫人怒眼看著他:“我蕭家男兒從不欺女子,更何況她還是你嫂嫂。蕭家因她才得重生之機,你這條命更是她當初拼死才撿回來的?!?/br> “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與她好好說,竟然敢對她動手,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跟她犯渾?!” 謝云宴以前就是個張揚性子,犯渾的事情沒少做,可臨川出事之后,他就收斂了許多,一心只想著府中的事情,想著如何能替蕭縉他們報仇,再不曾做那些斗雞遛狗的混賬事。 蕭老夫人只以為他經事之后懂事了,再加上謝云宴和蘇錦沅一直要好,府中之事大多都是兩人商量著來,蘇錦沅也護著他。 卻沒想他犯起渾來,比以前更甚。 她抖手抓著旁邊掛燈的挑桿,朝著謝云宴身上就抽了過去。 那挑桿細長,啪的一聲如同鞭子。 蕭老夫人怒聲道:“別說她是你嫂嫂,就算不是,她救了你的命,救了蕭家滿門上下,你結草銜環都不夠報的,居然還敢跟她動手?!?/br> “你一個大男人,居然朝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家動手,我這么多年就是這么教你的?讓你恩將仇報?讓你肆意胡來?!” 她罵得厲害,手里又跟著抽了幾下。 謝云宴被打的身上刺疼,卻只白著臉,一言不發。 蕭老夫人見他模樣氣得恨不得拿東西抽死他,對著他垂頭隱約露出滿是倔強的頜線,還有被打死都不吭聲的執拗。 她又氣又惱,怕驚著還在昏睡的蘇錦沅,怒聲道:“你給我滾出去,別在這杵著?!?/br> “廊下跪著,等阿沅醒來,我再跟你算賬!” 謝云宴輕咬著嘴唇,聞言起身朝著床上看了一眼,就那么走了出去。 到了門前就撞上取藥回來的陳mama。 “六……” 陳mama還沒開口呢,就見謝云宴直挺挺地跪在廊下,臉上還帶著傷,身上衣裳都被抽破了。 她連忙進了屋中,朝著里頭急聲道:“老夫人,六公子他這是怎么了?” “別管他,讓他跪著!” 蕭老夫人還在氣中,手里的挑桿“啪”的一聲扔在桌上,都砸出了白印來,“他多大的人了,居然跟阿沅一個女子動手,還累的阿沅病成這樣?!?/br> “我就說好端端的,劉女醫怎么會說阿沅受了驚嚇,感情是這混賬東西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