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mama，你們來啦！從兒子突然早產到住院這一段時間都堅強無比的陳荷花，一看到自己父母的到來，終于流下了委屈的眼淚。

    小魚仔本來正興致勃勃地探索新世界，聽到自家mama的哭聲，小拳頭揮舞了起來。好像想把惹mama哭泣的壞蛋打跑。

    你啊，都多大了，還當著小兒子的面哭。小心他學你，以后變成愛哭鬼。練紅英見女兒哭的那樣的傷心，趕緊安慰著。這還沒出月子，可不能隨便哭，以后老了眼睛可就要不行了。

    荷花，別聽你媽說的。想哭就哭，哭完了還有你爸咧。不過，這你還沒出月子，就先忍忍哈。有什么委屈跟爸爸說，爸爸幫你出氣。走慢一步的陳福故意反駁老伴的話，想著讓女兒輕松輕松。

    陳荷花被爸爸逗得破涕為笑。

    爸、媽，都是我沒用，讓荷花受委屈了。

    宋財這話不止沒讓這一家三口人放松下來，反而把火力都拉到自己身上。

    小魚仔看著他們幾個在那嘰嘰喳喳地說話，雖然還是挺吵的，但是他卻覺得挺開心，忍不住跟著揮舞小拳頭。

    哎喲，我的乖孫孫。我是你外婆哦！外婆知道嗎？就是你mama的mama。

    小魚仔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婦人。雖然他還是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他能看到婦人頭發上的綁著的紅色頭巾。本能讓他伸手想去抓，這幾天，他已經能看到色彩鮮艷的東西。他這一動，耳邊忽然聽到跟mama很像的笑聲。

    小魚仔決定了，他喜歡這個叫外婆的人。

    陳福見外孫跟老伴玩的那樣的開心，忍不住伸出手想抱抱這小魚仔。

    走開，你一身的煙味。別把我小魚仔熏到了。練紅英說完，小心的用帶來的新包被，把小魚仔裹好，綁到胸前。然后，拿出新買的繡著小魚圖案的粉色棉布帽子，蓋在他還沒幾根頭發的小腦袋上。

    他們竹園村的習俗，外婆要給剛出生的外孫置辦一身新衣服、一條新包被跟一頂新帽子。這寓意著孩子在外家的關愛下健康長大。只是在衛生院，新衣服就沒帶過來，但是其他該帶的東西全都帶上了。

    荷花，把這棉衣穿上。拖拉機已經停在外頭了，把自己包好。爸爸、mama帶你回家。

    陳荷花聽到回家兩個字，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而咱小魚仔，已經小嘴嘟嘟，又睡著了。

    陳福說完，示意女婿宋財去幫女兒。然后，就先提著女兒的行李出去先把拖拉機發動起來。

    這時候的拖拉機還是老式的柴油手搖手扶拖拉機。每次發動都需要把鐵質的搖把塞進車頭的發動機里，用力旋轉，直到發動機動起來。

    等幾人出來的時候，拖拉機已經發動起來了。嘟嘟嘟的聲音，車身規律的顫動，車尾巴已經開始冒出黑煙。

    這拖拉機是竹園村磚瓦廠的。

    接到女婿的電話后，昨天晚上，陳福就跟廠里借了拖拉機回家，把車斗清洗的干干凈凈。然后鋪上了一些干凈的稻草和一床舊被子。

    等三人坐上拖拉機的車斗后，陳福馬上加油，一家人出發回家了。

    因為衛生院是在漁屋的，一路上遇到很多宋家的族人。大家看到坐在車斗里面的宋財都問他去哪兒。

    宋財沒法子，只能直接說岳父、岳母來接他媳婦回娘家。

    有一些跟宋財家里不對付的，已經準備把這件事到處宣揚了。畢竟，她們這里還沒見過媳婦回娘家坐月子的。這林愛娣肯定又干了什么奇葩事兒，讓親家都看不過眼。

    小魚仔是個愛睡覺的小家伙，拖拉機一路上搖搖晃晃地走在泥土路上，并沒有把他吵醒。

    竹園村距離漁屋的路程不算遠，騎自行車要一個半小時，但是拖拉機只要五十分鐘。因為這里靠山，又有一條大河貫穿，所以田地算是比較肥沃。

    現在是80年代末，家家戶戶都有田地，有果園，全都吃穿不愁。而且，他們村還有一間磚瓦廠。沒有改革前就是集體的財產，改革后還是集體的財產。

    改革的春風帶來了農村的巨變，家家戶戶都要用磚瓦蓋房子，這讓竹園村的磚瓦廠規模越發擴大。村里人一家一個代表，在里頭做工人，領工資。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確實過的比很多農村的人要好。

    一進到竹園村，就看到村口的豎立一棵百年大榕樹。榕樹下，很多老人家在那里下象棋、納涼。

    福記，你怎么把女兒、女婿都帶回來啦？

    陳福聽到老伙計一問出口，然后好幾個人都湊了過來，笑了笑：喜事喜事，晚點咱哥倆再說哈。

    見拖拉機走遠了，一個頭發花白、顴骨高聳、眼睛灰白的老婦人突然說道：還喜事？誰家像他們那樣沒規矩。居然把出嫁的女兒接回家里坐月子，也不怕帶衰了家運。

    聾婆子，別說了。人家的事管你什么事。小心讓陳家的人聽到了。

    聾婆子扯了扯自己那聳拉的嘴皮，發出一陣陣冷笑。

    小魚仔睡了一路，終于在下車的時候醒了過來。抽了抽鼻子，已經幾乎聞不到海水的味道。水汽仍然很充足，但是卻不含一絲腥味。

    感覺到自己還被綁著，他動了動手腳，沒法子掙脫。

    媽，把小魚仔放下來，他估計要餓了。陳荷花說著，下了車開始四處打量。

    媽，牛仔還沒下課嗎？弟弟陳敬禮在鎮上的初中念書，今年初三了，平時都是住宿的。但是自己兒子可才讀一年級了。

    急什么，等你爸把拖拉機還了，順路去村里的小學接牛仔。你還沒出月子，趕緊回房間躺著。

    練紅英說完，用眼神示意女婿把女兒抱進房里。她也跟著進去，解開了小魚仔的包被，把他放出來。

    小魚仔聽著一大堆的話，偶爾get到一些詞匯，但是他還不太懂。要是謙謙哥哥在就好了，他可以聽謙謙哥哥說話聽一天都不累。才一天沒見謙謙哥哥，小魚仔就有點想他了。

    躺在床上，身子又軟軟的動不了，小魚仔表示自己好無聊。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股子草木清香的味道沖了進來。這種味道，小魚仔從來沒有聞到過。

    荷花，這艾草水溫度剛好，我給小魚仔洗個澡。給你燒了布驚樹根、楓香樹根水，你也去洗澡房自己洗一下。

    聽到自家媽的話，陳荷花點點頭?？礃幼觾鹤油ο矚g自家mama，應該不會哭的，她就放心去洗澡了。她們這里做月子，最好的就是用這些樹根煮沸水后放溫來洗澡，對身體非常好。因為是沸水放溫的，百分百的不會讓孕婦受到寒氣。只是，這水煮好后要放好，防著家里的小孩子燙到。

    小魚仔仔細細地聞著空氣中帶著清香的水汽，感受到身上裹著的衣服被脫了下來，還沒等他運動一下手腳，就被外婆放到了溫暖的水中。

    原來這味道是這個暖暖的水??！

    感受到外婆的手小心的托著自己的小脖子和小短腿，小魚仔的小屁屁首先接觸到水。忍不住高興地揮舞著手腳。聽著水流的聲音，感受著水拂過皮膚的舒服感。

    這一刻，小魚仔胸前的人魚印記忽閃忽閃。只不過因為小魚仔的身體太小了，所以顯得那人魚印記是那么的渺小，沒有一直盯著他的胸/口看，根本不會有人能察覺。

    看著外孫這樣的活潑，練紅英這才松了口氣。

    天知道，當聽說女兒早產的時候，她都怕外孫子養不活。雖說七活八不活的，但是女兒夫家那個鬼樣，她真是怕了。所以，頂著被人說閑話的壓力，還是把女兒外孫接了回家。這一個月，她要好好的給她們母子補一補。

    小魚仔鬧騰了一會兒，又累了。這小嬰兒的身子真是不中用，小魚仔想著，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長大。上次謙謙哥哥說的去趕海，還有一起住城堡，他都記得牢牢的。雖然他還不知道什么叫趕海。

    小魚仔的謙謙哥哥這會子在家里正鬧著要去外婆家。

    謙謙，mama跟爸爸沒空。我們過幾天再去外婆家好嗎？咱們謙謙是乖寶寶對吧？陳小雨說完親了兒子的小臉蛋一口。她家兒子可真是可愛，就一天沒見到小魚仔，就鬧著要回竹園村。嘴巴說是想外婆，其實就是想跟小魚仔玩。

    雖然不知道一個三歲的小屁孩跟個不會說話走路的奶娃子有什么好玩的。但是，陳小雨覺得，她兒子跟好友的兒子肯定能成為好朋友。

    那mama，你要答應我，真的過幾天就去外婆家哦。

    得到mama的承諾，鄭皓謙這才高興起來。拿著自己的百寶箱一個藍色月餅鐵盒，開始往里頭放自己要給小魚仔的禮物。

    第5章 小魚仔的親哥哥

    洗了個暖烘烘又香噴噴的澡，小魚仔被放到大毛巾上，擦干了身上的水。然后，小屁屁被撲上香香的粉。小魚仔很是好奇這白白的香粉是啥，鼻子用力地聞空氣中的飄落的香粉。然后，小鼻子癢得不行，忍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小魚仔，乖乖別動哦。外婆給你撲的叫爽身粉，是你舅公托人帶回來的。說小寶寶撲了就不長痱子的。牛仔哥哥也在用哦。

    小魚仔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小鼻子下掛著點因為打噴嚏而流出來的鼻水，無辜地看著外婆。他真的不知道啥叫爽身粉哦，可以吃噠

    練紅英看著小魚仔這可愛的小模樣，心都要化了。終于忍不住啪唧一聲，親了他的腦門一口。

    小魚仔摸著被親的濕噠噠的腦門，非常疑惑。為什么大家都喜歡親自己的腦門呢？那里好吃嗎？小魚仔也想嘗一下噠。

    就在小魚仔思索著怎么能嘗到自己腦門的味兒，門口響起一個小朋友興/奮的叫聲。

    外婆，外婆，我回來啦。mama呢？

    小魚仔的哥哥牛仔小朋友高高興興地跑進房間，滿臉通紅，額頭上都是汗水。肩上的小挎包跟著他的跑動一顫一顫的。

    練紅英見狀，三兩下地幫小魚仔穿好小肚兜和尿布。

    然后，扯了點紙巾給大孫子擦起漢來：牛仔，不要跑的那么急。你mama在洗澡。等會兒就能看到她了。這是你弟弟，魚仔。以后，你就是哥哥了。知道嗎？

    說完，看到地上那盆洗澡水：牛仔，幫外婆看著弟弟，外婆先把這水端出去倒掉。

    牛仔懂事地點頭答應，把房間的小板凳抬了過來，就坐到床邊看著自己新鮮出爐的弟弟。

    你就是我弟弟嗎？為什么你這么??？

    牛仔把兩只手肘放到床上，撐著小腦袋看著這個弟弟。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鼻子跟嘴巴都好小，像村里小花爸爸在城里買的洋娃娃，跟自己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弟弟，mama有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呢？我同學都說有了新弟弟，爸爸、mama就不要我了。你會把爸爸、mama搶走嗎？牛仔這樣問著，其實心里也不相信這么小的娃娃，怎么能把爸爸跟mama搶走？

    弟弟，奶奶說我是短命鬼。有病一輩子好不了的。你現在不要搶走爸爸、mama，等我以后要是真的死了，再把爸爸、mama給你好不好？

    小魚仔聽著眼前的牛仔說了很多話，但是，他覺得自己好難哦！難道沒人知道，本寶寶什么都聽不懂嗎？

    見這人還要說話，小魚仔終于不耐煩了，他想說：寶寶聽不懂。

    可惜，出口只有一個音節：呀呀。

    弟弟，你在跟我說話嗎？我是你的哥哥，我跟你說，你以后要乖乖的。做個好孩子，就像我一樣牛仔的話沒說完，就被抱進一個暖烘烘的懷抱。

    mama，mama你來看我啦！牛仔覺得自己的心都要飛起來了。

    陳荷花在門口聽到大兒子的話，心里卻感到一陣陣的抽痛。

    自己的家婆是什么人啊，居然跟小孩子說這樣的話。明明牛仔的病只要注意保養，多多鍛煉，發病的時候吃藥就沒問題的。

    小牛仔，mama跟爸爸可愛你了，我們也愛弟弟。給你們兩個人的愛是一樣多的。

    聽到mama的話，小牛仔臉紅紅的，他覺得mama對他真好。

    mama，你以后會一直在外婆家嗎？我不想跟奶奶她們住在一起。

    陳荷花是知道婆家人經常欺負自己的兒子，包括大人的冷言冷語，還有小孩的拳打腳踢。她們夫妻經常要出去打魚做工，看顧不到那么多。以前在家里住的時候，牛仔三天兩頭就發病。但是，她沒法子對宋家人做什么。

    只要開口提醒家婆一些注意事項，家婆就說自己兒子是個病人，她老人家精神頭短，照顧不了。但是，輪到大伯家里的孩子，有點兒頭疼腦熱的，她就著急。

    沒辦法，她只能厚著臉皮把大兒子送回娘家來養。牛仔的身體這才一天比一天好起來。這幾年也就是換季的時候才要吃藥。

    這是為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摸著兒子微涼的小臉蛋，陳荷花道：嗯，我們不跟奶奶一起住。mama已經想好了，以后把牛仔接回來，跟爸爸、mama還有弟弟，咱們四個人一起住。

    真的嗎？太好了。我可想爸爸跟mama了。牛仔說完，瞄到躺在床上的看起來傻乎乎的弟弟，不好意思地補充：還有弟弟。

    小魚仔聽著自己的名字時不時被提起，但是其他的東西他都沒怎么聽懂。而且，哥哥出現后，mama就只顧著跟哥哥說話，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小魚仔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覺得很委屈。這委屈勁一上來，嘴巴就控制不住的一扁，開啟了人生第二次放聲大哭，米粒大的珍珠一顆一顆的掉到席子上?？拗拗?，他都忘了自己是為什么哭了。只是小腦袋的兩邊，米粒大的珍珠越積越多。

    這一哭，把陳荷花嚇到了。幸好大兒子在自己懷里，什么都看不到。

    叫大兒子先出去做作業，她這才把小魚仔抱起來。

    小魚仔哭得正是舒暢的時候，被mama抱了起來，慢慢地停住了哭泣，歪了歪小腦袋：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

    陳荷花看著小魚仔的樣子，心里真是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好笑。

    小心地把小魚仔哭出來的珍珠放到一起，嘆氣：小魚仔，以后不要亂哭了，好不好？這些珍珠mama不知道怎么處理好？

    小魚仔歪著腦袋看著mama：你說啥呢？

    感覺mama的手一直摸著自己的眼角，聰明的小魚仔忽然明白了：哦，原來mama喜歡自己的珍珠。那小魚仔以后就多哭一點，給mama好多好多的珍珠。反正珍珠要多少有多少，想要的話，小魚仔哭一哭就一大堆啦！

    從今以后，直到小魚仔能聽懂話為止。每天，他都能逮著只有mama在的時候，就哭。有其他人在，他就不哭。他可聰明了，這珍珠只能給mama，其他人看到了肯定要來搶的。

    小魚仔折騰了這一番后，就繼續睡覺覺長身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