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希望離別得這么痛苦。

    可離別二字，總歸和痛苦形影不離。

    她強打精神道：“大家干坐著多無聊，我想起一個凡間經常玩的游戲。正巧我們四個人，一起玩會兒吧？”

    干等著也是等著，不如給自己找點樂子。

    凰連依舊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樣，說出的話卻格外乖順，“你想玩，那我們陪你玩。要是不好玩的話，就罰你一輩子都陪我們玩這個?！?/br>
    四人打起了麻將。

    四人都心不在焉。

    凰連壓根兒沒仔細聽規則，導致炸糊很多把。

    玄漪則是常常手誤，給應瓊放牌，自己卻不記牌。

    小蘑菇更是夸張，打麻將的手速堪比凡間老人家，一會兒要出這個，一會兒又不想出這個；卻而在不該打快的地方，手速飛快，好幾次直接把賴子出出去。

    出了之，它悄咪咪地抹幾滴眼淚，也不知是在傷心出錯牌，還是在傷心別的。

    時間就這么緩緩慢慢的晃悠而過。

    直到第二日巳時。

    應瓊有些發困。

    因為脫離實體，沒了天地靈氣的滋養，神識會越來越枯竭。

    她知道自己即將消散在天地間，便佯裝自己打厭了麻將，要求休息一會兒。

    凰連情緒低迷道：“既然你累了，就歇會兒。我們守在外面，有事叫我們?！?/br>
    應瓊滿是欣慰地點頭，“以后不準亂欺負小蘑菇，知道嗎？玄漪幫我看著他們倆，可別動不動就打架?！?/br>
    “知道啦?！毙粽{皮地吐了吐舌頭，難得嬌憨。

    “我可管不住他們倆，最后還要等你來罰他們兩個打架的人。好了，我們出去，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來，我們繼續打麻將?！?/br>
    應瓊收起神時，準備稍稍瞇一會兒。

    推門聲又起。

    “怎么了？”她問。

    隱隱約約之間，她感受到有人走進她的神識范圍，坐在軟臥上，輕聲回她，“是我?！?/br>
    應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沉暉，我有點困?！?/br>
    沉暉回來，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喜訊，說明找客體的事情大概率沒有成功。

    這在她的料想之內。

    她只希望，沉暉不要因為這件事而產生愧疚感，把事情歸為自己的責任就行。

    “那你歇會兒，我在這兒陪著你。本來，有些話想跟你說?！?/br>
    應瓊倒也不至于困到立馬睡著，或許是回光返照，她聽沉暉說話，反而精神了些。

    “你要說這個，那我可就不困了。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對你說?！?/br>
    “那你先說?！?/br>
    應瓊厚著臉皮，不對，她現在沒有臉皮。

    她腆著臉說：“我想把神識放在你手心?！?/br>
    沉暉伸出手，輕柔地把應瓊撥進自己手掌心。

    應瓊喟嘆道：“好暖和啊?！?/br>
    她跑到沉暉掌心，想聽一聽他內心的情緒，究竟是平淡還是悲傷？

    在接觸到沉暉之后，從掌心傳遞而來的濃重不舍，幾乎要將她的神識湮滅。

    她嘆氣道：“不知不覺中，不管是作為洛苡，還是作為應瓊，我們都認識挺長的時間了?！?/br>
    “嗯?！?/br>
    “但我們并沒有很深的羈絆，我卻能感受到你對我即將消亡這件事情的難過，。其實不必這樣，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作為朋友，你做的已經夠多?！?/br>
    她在沉暉掌心跳躍兩下，企圖讓自己更暖和些，也讓氣氛更輕快一些。

    她原本想對沉暉說的不是這些。

    只是，說出原本的話，可能讓沉暉更難過。

    她不想讓沉暉難過。

    “當然，我不是說為朋友兩肋插刀不好。只是我們的交情沒有那么深刻，你不必為了這件事情難過?！?/br>
    “應瓊?！?/br>
    這聲音過于壓抑，不再是那個溫溫潤潤對她，反手就能果斷殺敵的戰神。

    而是一個無措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困境之人。

    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掩蓋不住的悲傷，讓應瓊愣了一下，才應道：“嗯，我在?！?/br>
    沉暉：“不必勉強自己安慰我，也不用勉強自己裝的很開心。我來，不是為了讓你將自己偽裝的刀槍不入，而是為了讓你敞開心底的柔軟，并保護你不被刀槍所侵蝕。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偽裝自己的心情。因為我和你一樣，能感受得到?！?/br>
    應瓊漸漸沒了聲音。

    她從不后悔自己的決定。

    只是對于自己的決定造成他人的悲傷，她很抱歉，所以希望給大家帶來一些開心的事情。

    她可以一個人承擔一切，只希望她愛的人能夠更幸福的生活在世界上，而不是和她一起分享離別的痛苦。

    所以她一直裝的很開心。

    別人看到她那么開心，心中的痛苦感會削弱。

    至少，在沉暉來之前，她是這么想的。

    可現在，沉暉說他能感受得到。

    被撥動的情緒和應瓊好不容易藏住的傷感一起，如決堤的洪水，滔滔不絕，鋪天蓋地。

    她哭得比小蘑菇還慘。

    一邊哭，還一邊抽噎著，細數沉暉的不對。

    “你干嘛說得這么傷感，我好不容易才藏下來的情緒，一下子就藏不住?！?/br>
    “哭出來，會輕松一點?！?/br>
    應瓊的哭泣像一場雷陣雨，說來就來，說停就停。

    她平復情緒，問：“你呢？有什么話跟我說?！?/br>
    沉暉：“我喜歡你。之前打算等大荒的事情告一段落，再慢慢告訴你這個事情?，F在覺得，該直白一點，直接對你說，我喜歡你?！?/br>
    應瓊有點不好意思，加上剛剛哭出的鼻音又重，低聲囁嚅道：“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想讓你知道，也想知道你的想法?！?/br>
    應瓊有意讓氛圍變得輕松，不那么生離死別。

    “那我說，我不喜歡你，請你忘了我?！?/br>
    沉暉難得染上一絲笑意，“撒謊不是個好習慣?！?/br>
    “看吧，人們只愿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我說不喜歡你，讓你忘記我，你根本不信。那還問我干嘛？”

    在沉暉的注視下，應瓊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越來越不足。

    她不帶情緒地說：“何必呢？沒有結果的。不如趁早忘記?！?/br>
    沉暉沒說話。

    應瓊在他的掌心蹦跶幾下，一股無力感席卷而來。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沉暉，答應我個事情，好嗎？”

    “你說?！?/br>
    “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忘記我？”

    聽著應瓊漸漸無力的聲音，沉暉知曉大限將至，他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嗯”字，深吸一口氣，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

    只聽得應瓊微弱的聲音繼續說：“那我命令你，永遠永遠都不能忘記我。你要是忘記我了，我非得從棺材里扒拉出來，把你的戰神府鬧得雞犬不寧?！?/br>
    “我都這么胡攪蠻纏了，不是一個值得記一輩子的人。所以你還是不要答應我?！?/br>
    “因為不值得，用漫長歲月，去記得一個不再相遇的人?！?/br>
    這種感覺是很痛苦的。

    她體會過這種絕望，不希望沉暉也體驗一遍。

    “應瓊，你自己說的話，要努力遵守。除非你真的把戰神府鬧得雞犬不寧?！?/br>
    “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睉偟穆曇粼絹碓叫?，“我好困，睡一會兒?！?/br>
    沉暉看到掌心一團妃紅色的光芒越來越暗淡。

    他的手有些顫抖，小心翼翼地將那團微弱的光暈護在掌心。

    不希望消散。

    希望能留得久一些。

    對于消散，他無能為力。

    第77章 重生

    掌心的光芒徹底消散,妃紅色的光暈已經成為透明。

    沉暉輕輕將掌心抵至胸口。